千衣雪此刀挟恨刺去,倒也是气势汹汹,这数十年来受尽孤苦欺凌,皆因这女子生而不养,又狠心抛弃之故。因此这心中有多少牵挂便有多少恨意了。
然而那刀刺到中途,却又怎能刺得下去,手中就是一松,那刀就跌落在地。
这时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千衣雪泪眼模糊,怎样也瞧不清楚,急忙用衣角拭去泪水,方才瞧得明白。
这女子生得明眸皓齿,与千衣雪的确有三分相像,而其凄楚哀婉之色,更增我见犹怜之情,比之千衣雪的明**人,又有几分不同。不过二女站在一处,也不需细加辩别,就知道定是一对母女了。
只是那女子目中的泪光闪了几闪,就已消失不见,反倒是一片冷漠之情,她冷冷的瞧着千衣雪道:“这些年来我对不住你,你就只当没我这个母亲,我也当没你这个女儿。”
千衣雪心中本来是爱恨交织,又是一片自怜自哀之情,哪知被这一头雪水浇下,立时觉得全身冰冷。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冷酷无情的母亲。
她不由也语调转冷,道:“说得好,我早就当没了你这个母亲,那‘母亲’二字何等珍贵,怕你也是不配。”
那女子的身子蓦的抖动起来,口中喃喃道:“说的好,我的确不配当你的母亲。”说到这里,转身便走。
千衣雪见她说走就走,端的是无情之极,心中忽倒是糊涂起来,既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谁了。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地,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可忽又觉得,别人对自己越是轻贱,就越该好好活着,这些年来,岂非都是如此?
那女子身子刚走到门口,面前已多了一人,正是刚才一直端坐在大厅中的顾氏修士。
此修负手立在门口,淡淡的道:“婉儿妹妹,你一番良苦用心,着实令人感动,只可惜却骗不过你三哥。”
那女子娇躯微微一颤,声音仍是冰冷,道:“三哥?你也有脸与我相认!”
那修士顾三笑道:“我顾氏布局天下,族中弟子人人皆是棋子,便是你三哥我,若是有朝一日被用着了,岂不是也和你一般。”
女子心中恨极,一字字道:“只盼来生来世,莫要再生在顾家。”
顾三长叹道:“你此身乃顾氏所出,一身修为亦是顾氏所赐,却不思报效顾氏,这世间女子,果然无情。”
女子哈哈大笑道:“顾氏弟子,谁不无情?这样的人家,早该毁家灭族才是。”只是其虽是哈哈大笑,却无半点笑意。
顾三目中怒意勃发,冷冷的道:“顾龙婉,你身为顾氏弟子,却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欺师灭祖之罪嘿嘿,你只当我真的不敢杀你?”
顾龙婉语气森然,缓缓道:“我一个清白女子,却被族中所迫,去勾引仙族弟子。待我珠胎暗结,偏又令我离开那人,只因那人是顾氏仙会中的对手,设此一局,好让其在仙会斗法之中心境大乱。这样无耻的手段,果然只有顾氏能做得出来。”
顾三不以为然,道:“这世间计策,只要能行得通,那便是妙计。”
顾龙婉道:“只因这条妙计,就令有情人抱恨终生,骨肉离散,贱妾亦是被迫弃家另投。此刻又要让我母女相见,我只当是良心发现,原来却是另有谋划。顾三,我只问你,那顾氏上下,可有一人的心是肉长的。”
顾三温言劝道:“我顾氏底蕴不足,于仙修一道,着实弱于其他九大仙族,若想在这仙族中立足,又怎能不另想方法?若是坐视不理,顾氏终会被赶出仙族,而一瞪失去仙族之位,损失之大,只怕一千年不得翻身。”
顾龙婉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今日与女儿也算相见了,岂不是遂了你们的意思,若再见逼,大不了一拍而散。”
顾三嘿嘿笑道:“你故意对千衣雪不理不睬,神情冷漠,不过是想让她对你生出怨恨之情,如此我等就难以用你的性命要挟于她了,这样的心思,只怕瞒我不过。”
顾龙婉冷笑道:“我自生下她来,就被你等抱走,又哪里来的母子之情,更兼我顾氏向来心狠如铁,那女子千好万好,也与我无关。”
顾三哈哈大笑道:“我这边传去话来,要让你等母女相见,你就巴巴的赶来,中途不曾耽误半刻。且这一路行来,泪水不干,那拭泪的锦帕,足足换了三条。顾龙婉,我与你兄妹一场,岂不知你外冷内热?更何况母女连心,你越是显得冷漠,越是心中关切。”
千衣雪听到这里,虽然觉得每个字都听得明白,可怎样也无法明白二人话中之意,那顾龙婉对自己究竟是有情无情,竟也体会不得了。心中只是觉得疲累之极,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
便听到顾龙婉淡淡的道:“我此刻身为天一神宫弟子,已与顾氏绝无瓜葛,今日与你说个明白,自此之后,顾龙婉已非顾氏弟子,你若是想清理门户,责我叛族之罪,只管来取我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