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暖花开,喜妹每日去瞅瞅谢重阳一边织布换钱。他们卖给韩记布庄的布都是素纱布,这样的布韩记布庄卖给他们要比收他们的贵三成。孟婆子虽然织布厉害,染布的本事就一般般,跟村里其他人一样,染出来的布颜色不正且褪色也厉害,只能自己家用。喜妹觉得一定要掌握染布的技巧,然后把村里人集合起来一起染布,如果能跟布庄的颜色一样花哨,那么以后就靠这也能做生意。他们可以帮别人染纱线、布,也可以自己家直接卖那种高档提花布给其他地方的大布庄。
经过孟婆子的指导,喜妹又把自己本身会设计花型的本领用上,到时候可以织出那种加捻的提花缎面棉布来。在现代这种布料有些价比丝绸还高,只要找到买家,一定可以赚钱。她小范围考察过,像他们这样的村子其实对布的需求也不小,只是布庄的布贵,他们消费不起,宁愿自己家没日没夜地织粗布。如今花布生意基本是布庄垄断,大家没得选择,要是她能成功,到时候就可以得以改善。
如此过了清明春忙了一阵子,四月里阳光煦暖,梧桐花甜香幽幽。
喜妹打算将攒好的五匹素线布拿去韩记布庄卖掉,然后想办法跟韩记布庄商量,能不能从他们那里拿彩线回来帮他们加工,她可以从中赚钱,而不必自己从轧棉籽、弹棉花这样一步步做过来,况且家里也没那么多棉花可用。孟婆子觉得可行,又让孟永良百忙中去跟韩记布庄招呼一声,别到时候喜妹去了人家不买账。
因为孙秀财要去镇上送豆腐,年后孟永良帮他联系的,这样他能更轻松些。喜妹便去约他第二天一大早捎她一程,孙秀财自然乐不得。
喜妹回家织布的时候,有人敲门,孟婆子去应门,进来的是张美凤。喜妹见她来很是诧异,张美凤因为腿瘸的缘故,看起来很要强也开开朗朗的,可喜妹总能感觉到她有点自卑,平日也不敢出门。这段日子喜妹一直在家忙着织布,并不曾到张家串门,见她来立刻停了手里的活儿去招待。
张美凤却不肯进屋,拉着喜妹的手在院子梧桐树下就座。
喜妹看她眼睛红红的,关切道:“美凤,你怎么啦?”
张美凤擦了擦泪,道:“姐姐从前一处住着对我那么好,可回头走了就不回头去看看。妹子想找你说话都得好好想想是不是打扰你呢。”
喜妹忙笑道:“美凤你误会啦,我刚学会织布,贪新鲜,一时间就没出去逛。你放心,等天暖和了我自然会总去打扰你,你别嫌我烦才好。”
张美凤嗔了她一眼,却又笑不出。喜妹看她一副愁容便道:“美凤,明儿我要去镇上送布,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逛逛吧。你表姨不是在镇上吗?也去走走。”
张美凤摇了摇头,脸上有愠色,“用的戴的嫂子都给我买了,我这个样子还去做什么?没由得丢人现眼。”
喜妹直觉她不是生自己的气,望进她眼底关切道:“美凤,虽然我这段时间没去看你,可我一直将你当做姐妹的。”
张美凤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忙道:“是我舅舅!”
喜妹知道刘槐树那人喜欢笑话人,估计没少讥讽张美凤的腿。她笑道:“他呀,你别搭理他。别看他是你的舅舅,我也不因为你的面子恭维他,他就是个坏水儿。”
张美凤听她当面骂舅舅,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拉着喜妹的手道:“姐姐,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跟你投缘。我也知道你不是个嚼舌头的。说给你听也不怕。这两天我爹和大哥不在家,我舅舅就和我三哥三嫂给我介绍亲事。”
喜妹看着她,“你不喜欢?”
张美凤点点头,“是韩二家的傻子。”又意识到当着喜妹说傻子有点过分,忙要解释。喜妹阻止她,“你舅舅真是钻钱眼儿里了。人家给他多少好处呀,他要把你许给韩二家那个傻子?你又不是嫁不出去。”她家小九哥是因为身体不好娶不到媳妇,可张美凤又不是没人要。那个李大彪人憨厚本分,对张美凤更是一往情深,多少青年喜欢着她呢。
喜妹气道,“这几个坏水儿到底安了什么心。”
张美凤摇摇头,“我舅舅和三嫂来问我。说嫁给韩二家吃喝不愁,做少奶奶。”
喜妹想起什么,那个韩二的女婿不就是小九哥的二叔吗?这个韩二是韩一短的弟弟,在镇上开了家大杂货铺,因为是个贪多的主儿,恨不得铺子里什么都卖,大家都叫他的铺子大包,想买什么去问问保准儿有。韩二包生性抠门,原配只生一女一子,儿子是个傻子。可他舍不得纳妾花钱,当年还典过别家能生的媳妇做妾,谁知道生了个儿子两岁夭折了,再后来生了两个也夭折。韩二觉得亏大了,再不肯纳妾,只想着给傻儿子娶个好媳妇生个孙子也好,这样是保准不亏本的生意。
喜妹想了想,莫不是谢二叔想图谋岳父家的钱财,而刘槐树和张三嫂也惦记上了?如果把张美凤嫁过去,等韩二包他们都死了,那些家财就都是傻子和他媳妇的,傻子什么都不懂,那自然是媳妇儿做主。
张美凤看喜妹一副沉思状,忙道:“我是断不肯的,虽说不能背后论人长短,可我要是嫁给一个傻子,那还有什么盼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