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百灵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了一句，带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你总不可能让爹娘养你一辈子吧？”

在现在经常会有一句话说出来：“你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就擅自把我生了下来。”

这句话一开始听到的时候, 觉得挺扯淡的，没心没肺的。

不过只是抖个机灵博人一笑罢了。

但是现在放在谷千绯的身上居然意外地合适——爹娘？这个词爱之深责之切, 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词。

千绯依然直直看着她，半晌, 慢吞吞说道：“你有爹娘, 我却没有。”

按理说, 这个妹妹被关了这么多年，应该是傻乎乎的，对人情世故一概不知的才对。但是现在这会儿, 她总是在拉扯着自己的话题往别的方向偏移，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不愿意进宫。

这丫头，指不准心里面精着呢！

谷百灵看着她的视线里面有怜悯也有悲哀，她站在高处, 能进能退，能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掌控别人的命运，所以她自然可以露出仿佛慈悲如菩萨一般的表情。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现在婚事定了下来，千绯，你必须得嫁给他！”

她倒果真是下定了决心不管千绯说点什么, 都一定要把对方送进宫里面的。

妹妹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黑屋，她能懂什么？她的话当不得真！

再说了……

——这都是为了千绯好。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那后宫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心里当然明白，可是，只要心地善良，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是不讨皇上欢心，成日闭着宫门，那环境也比现在的环境自由多了不是么。

这对于千绯来说是一件好事！

倘若她不进宫，自己就将会成为后宫的牺牲品，她也将一辈子被关在这个小黑屋之中，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可悲的结局。

但是倘若千绯肯代替自己进宫，那就是双赢了！

想到这个地方，谷百灵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千绯，别闹了，这个事情爹娘已经决定下来了，是没办法改变的。你现在……你先冷静一下，我明日再过来看你，到时候，我教教你成亲的规矩。”

谷百灵搬出爹娘，不外乎是想要压压千绯。

在她的眼睛里面，父母便是另外一个天。但是这样的威胁只对从小就被父母管束教育着的孩子有效，这会儿搬出来说给千绯听，她除了厌恶，心里面还有不少愤怒。

千绯脸上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嚼吧嚼吧她说出来的词，笑起来：“百灵，为什么你会懂那么多东西？”

谷百灵微微一愣。

千绯接着问道：“你常说，我们两个是姐妹，我们都是同一个父母所生出来的孩子，为什么我们两个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她指了指小木屋的门：“你会说话会写字，会琴棋书画，我什么都不会，我甚至没有见过你所说的那些东西。你学过很多规矩，学过很多知识，我却连个人都没有见过。你能够在外面跑来跑去，我却只能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面……我一直想要知道，我们既然是一样的姐妹，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差别却能够这么巨大？”

听她这么一说，谷百灵的脸上露出熟悉的哀愁来。

——因为你是个不详的孩子。你是我们家的灾星。

真实的答案是这样的，可是谷百灵说不出口。

一方面是想着要对妹妹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能用这样的言语去攻击她。一方面也是愧疚，倘若不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姐姐，她也没有必要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的。

她转动着眸子，稍微避开了一下千绯的视线，目光看起来总有点躲躲闪闪的.

她勉强笑了笑：“你别乱想。你要嫁的人是天下最好的人，爹娘也是顾着你的。”

“你我长得一样，他既然是天下最好的人，你要是愿意，你可以替我嫁给他。”

“……”

这句话让谷百灵的心脏突然一跳，仿佛被人看穿，诞生出来无尽的心虚！她目光直直落在地上，胸腔之中不停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那怎么行！”

仿佛突然被人用针扎了一下，条件反射一般的，身体些微一僵，拒绝脱口而出！

以前和妹妹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种悲天悯人的心境，兴许还有种自己都不知道的高低落差的炫耀感。

妹妹对自己产生出来的崇拜和依赖，总是让自己十分骄傲和放松。

但是现在……

站在小黑屋里面，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着，似乎有看不见的手拽着自己的头发往自己脸上扇着耳光。

她闷声闷气道：“替婚？这可是在欺骗别人，这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以后可千万别说这个话了。咱们不兴骗人的！”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自己说出来的评价，实际上是在打自己的脸，谷百灵攥着袖子，脸上红得滴血，心脏跳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妹妹在黑暗之中能够看得十分清楚……她总觉得，自己要是抬起头的话，就会整个被妹妹看穿，然后将她的龌龊挂在墙上好好耻笑一番！

她连在这个房子里面多站几息的勇气都没有了，敷衍似的和千绯告辞一句，转身匆匆忙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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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百灵说还有三个月，时间挺长的，还能继续修炼。

千绯也打着自己的算盘，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白天乖乖跟着谷百灵学习进宫的规矩，晚上就抓紧时间修炼归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