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唔了一声,“她数日前不也特地找上颜府‘探视’颜姑娘么?颜姑娘如今探视回来也是应当的。”他温声道:“但愿颜姑娘探视完能解解气,去掉眉目间的沉郁之色,多少开怀一些。”
“苏珩......”
此时,小院里有人出来了。
那人一身杏色广袖长衫,长身玉立,身形倒是优美,只一张寒冰似的脸打坏了原本的赏心悦目。
两拨人一对上,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瞧出了惊讶。
“宇文侍郎?”
“如玉?”
发觉失言,宇文玨很快补了句:“颜姑娘。”
第22章
宇文玨看见后头的苏珩,眼瞳骤然一缩,重重危机感袭上心头。“原想择日去拜会诗画会上大露锋芒的江南苏家小郎君,未料竟在此相遇,真是无处不巧哪。”他温和地微笑道:“幸会了,在下户部侍郎宇文玨,今日来此是协同刑部王大人过来撤查陆家买通考评官之弊案......”
苏珩也回以一笑。“宇文侍郎,那日雍京酒楼我们便已经见过了。”
“不知苏五郎今日来此是为了......”
“前些日子颜姑娘被流言中伤,陆姑娘曾特意去探望过颜姑娘,颜姑娘感怀于心;如今陆姑娘出了这等大事,我便托了堂姊让颜姑娘能探望探望她。”
“原来如此。”
小院里又是一阵重物落地之声与女子的尖叫。“宇文玨,为何这样待我!啊啊啊千刀万剐的奸夫□□,颜如玉,你不得好死--”
一时寂静无声,苏青梅有几分尴尬地看著如玉。“不若过两日再来探望人吧?无双骄纵惯了,如今打击过大,一横起来怕伤著人。”
宇文玨道:“陆姑娘确实,许是私情意外曝诸于众,受到过大的刺激承受不住,方才我们进去时已是神智不清,有点癫狂了,出现了迷乱的臆想之症......不论她说了什么,都莫要当真。”
他看了眼如玉,见她默不作声地避在一旁,半点没寒暄的意思,“那在下便先告辞了,陈大人还在书房等著呢。”说完站定在如玉身前,温声道:“颜姑娘,万事安好,后会有期。”
如玉避开他的目光,也不搭理他,主動地拉起苏珩的袖子,道:“陪同我去看看陆家小娘子吧,就在门边,不进去。”
宇文玨被甩了脸色也不著恼,朝苏青梅一颔首,便带著叶九往户部尚书陈刚的书房而去。陈刚便是苏青梅公爹,他大夫人是陆震远长姊,陆无双的姑姑,平素十分疼宠陆无双,此回出事,陆家非议多,她便把陆无双带过来。
一出了小院,叶九便道:“爷,你连日继夜地辛苦奔波,苦劳全占了,颜姑娘那的好处却给苏五郎得了去。”他顿了一下又道:“可惜了爷费了那么大心思请动苏至善大人过来替苏五郎正名,却没用上这步棋。”
宇文玨行至书房前才低声道:“那本就是我欠他的。”
叶九在书房外候著,静静望著湛蓝转黑的天色。他家爷越来越深沉隐忍了,教人完全猜不透。行事也越见迂回弯绕,明明心心念念著颜姑娘,真遇上人却裹足不前,不知在顾忌迟疑著什么。唔,他说的是遇上清醒时的颜姑娘。
书房内,陈刚正与一名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在谈话,宇文玨一进去,他们便双双停了下来。
那年轻男子仪表堂堂,身上一袭尊贵的浅紫鎏金锦袍,坐姿端正,气度雍容,正是在百官间呼声最高的七皇子。
“七皇子、陈大人。”
“宇文侍郎,正说到你呢。”七皇子并不看宇文玨,专心地把玩手上的檀木佛珠,“敢问宇文侍郎为何不按商议好的计画行事,先是点了颜如玉为第一 ,又未在当场揭发陆家弊案,更甚者......”他忽地凌厉瞪视过去,“连国师祈天时罪诏陆家都没有!”
宇文玨垂首:“国师的言行是他自己的意志,下官仅能从旁建议,并无法干预国师所为。”
七皇子怒道:“现在才言无法干预?你道此次耗费多少人力与□□才造出地牛翻身的异象,到头来却落了个空,什么目的都没达到。”
陈刚侃道:“国师未必没达成目的哪,只是宇文侍郎的目的......恐怕跟我们的不一样。”
宇文玨不疾不徐道:“即使不点那陆无双为第一,未当场揭发陆家恶行,下官都保证能击垮陆家,今日太子的落魄下场,便是明日的陆家。”
这话七皇子听得舒心,怒意立刻减缓了几分,他不满哼道:“他哪门子的落魄,父皇让国师全推到妖物附身上头去了,我看他过不了几日便能从诏狱出来了。”地牛翻身虽是他们搞的动静,连体黑鹿却是大雍帝做的手脚。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宇文玨微笑:“无论如何,经此一事,太子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也是。”七皇子点头。
“至于凤阳那边,下官打算派人前去善后。”宇文玨道:“下官有要事在身,近日无法离开雍京片刻。”
七皇子听了又开始把玩起佛珠,侧耳细听还能听见静心诀。陈刚知道,这位素以仁德著称的皇子又动了怒,于是赶紧道:“你可确保凤阳后续万无一失?”
“这是自然。”
七皇子不语,彷佛那檀木珠子是什么绝世罕见的稀罕玩意儿。
陈刚朝宇文玨摆手:“行了,天色已晚,宇文侍郎早些回去休息吧。”
宇文玨便顺从地告退了。
他一出去,七皇子便把佛珠甩到了地上。
“这便是你说的有谋略有胆识的可靠之人?”七皇子哼道:“出尔反尔,不知顾全大局,净想著那点儿女私情!将来我们若同颜家对上,岂不得日夜提心吊胆被他反水捅刀子?这人,若无法全心为我所用,还不如废了好。”
陈刚一叹:“他是挺好的棋子,就是心中有了所求的执念,霸业的权重输给了冀求之事,这样的人,的确不是交付背脊的良选,毕竟陆家解决之后,颜家迟早是要对上的。”
七皇子点头:“已呈上的太子罪证与尚未交出的陆家那些贿赂帐本,宇文玨来不及取得真册,那些全是伪造的吧?我看,此次太子的功劳与之后陆家的功劳便全部让给他,然后,”他面容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找人暗中把假帐本全抄录一遍,待人证物证俱全,便将他伪造帐册陷害太子与陆家一事报给父皇!”
陈刚略有些迟疑。他毕竟与宇文玨还是有些交情的。“这,用完便杀,这个节骨眼上恐怕会让其他投靠过来的人寒心......”
七皇子并拢手掌,做了一个抹颈的动作。
“无法完全听令的棋子,还不如不要,拿他杀鸡儆猴正好。也不会让其他皇子平白得了便宜。”
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