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歆起身离开,回头还说了一句:“那些死去的人,离开的人,留下的人,只是一场造化,你担负不了一条人命,我也有我担负不起的……我还没有出生,就决定下的这个皇太孙之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白
人得允许秘密,夏语澹也有不能和人说,一辈子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夏语澹没有问他们非死不可的理由,没有问赵翊歆那些不能说,不能让人知道的事,也没有问,那一句‘我还没有出生,就已经为我打造好的这个皇太孙之位’颠倒了因果。
那么多听不懂却不能问,夏语澹只明白,她只是看见了事件的一角,虞氏只能深埋在心底,一辈子怀念。如果虞氏不是全为她而死的,她确实可以好过一点。
夏语澹知道自己那一句报不了生母之仇,撇去谁对谁错,只是目前为止,夏语澹做不出毫无负担的夺取人性命的事,刀拿在自己手里,她也砍不下去。
命是最宝贵的,命就一条,谁有资格夺去别人的性命。
别人她管不着,她做不出来,也承受不住,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
可是生杀予夺,这个男人有这项权利,也可以没有负担的行使这项权利。
他和自己不是一类的人。
赵翊歆离开高恩侯府回西苑的青乌台,一路上一双眼睛没有了来时飞扬的神采,有些寂落。驾车的是冯扑,完全把自己当做透明的人,他太明白有些时候可以好奇凑趣,有些时候必须封口闭嘴。
青乌台是建水中央,来往用小船,不过赵翊歆下了马车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湖里,预备了小船的内侍们下了一跳,脚软的跪下了就要惊呼,冯扑拿出他太孙面前第二红人的气势低吼,提着衣摆上船道:“安静闭嘴,殿下只是太热了想凉快凉快,开船,开船呀,小心的保持两三丈的距离跟紧了。钱五,你先回去把殿下的梳洗之物准备好。”
赵翊歆在水里游了半个时辰,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才游向青乌台,然后就和往常一样了,对人对事,对夏语澹。
死的人都死了,她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第二天,赵翊歆又来了,混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只是双手怀抱了一只小狗。
“它是什么?”赵翊歆怀里的小狗浑身雪白,毛发浓密的一圈,也不知道有多重,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被毛发覆盖,只看到一条月牙,那条月牙漆黑泛光,配着它呜呜,呜呜的低叫,好像在委屈的哭泣,极快的看了周围一圈,就把脸埋在赵翊歆的手弯处,夏语澹还未看清它的正脸,不知它是什么品种。
两个人,一条狗,那已经去世的人,就把她收藏在心底吧。
赵翊歆抱狗很娴熟,一手拖着它的屁屁,把它四只脚圈住,一手轻轻抚摸它的头道:“是松狮,今天是它出生第二十七天,你养它吧。”
“二十七天?那它断奶了没有,你就把它抱出来了。”赵翊歆拉着夏语澹的手,他的手叠在她的手背上,让她抚摸怀中的小狗。
“你还懂一点,它喝着奶呢。”现在的赵翊歆不是昨天那个样子,昨天的他深沉如海,深不见底,今天的他像个大男孩,阳光明媚,嘴上却叙述着小狗惨痛的经历:“它很可怜的,一出生它妈就不要它了。它妈一胎生了九只,它是最后出来的,出来还没有拳头大,被它妈叼着扔出笼子了,不肯奶它了。之后把它放到别的母狗窝里,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差点被踩死,又只能抱它出来,它喂羊奶的。”
赵翊歆坐在炕上,使人把炕桌抬下去,放了小狗下来,让它走一走。可是小狗应该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害怕,两只前腿攀呀攀的,要躲回赵翊歆怀里,赵翊歆挠着它的下巴,小狗就低头一直找赵翊歆的手指舔舐。舔一舔,呜呜,呜呜的小声叫。它太小,还不会汪汪的狗吠。
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小萌物,夏语澹抚摸着它的头道:“它是不是饿了?”
赵翊歆一笑道:“今天要把它抱给你,就没有喂过,你喂它吧,它现在不懂事,谁喂它,它就认谁的,有奶便是娘的家伙。”说着用手指戳着它的嘴巴。
夏语澹握着赵翊歆的手指道:“谁不这样,狗这样,人也这样,二十七天的孩子,换成人的年纪也不懂事的,它还没记事呢。”
羊奶新挤出来还带着温度,夏语澹一手拿勺子,一手托着一块棉布,小狗的鼻子剧烈的翕动,终于有个正脸对着夏语澹,不过还不敢走到夏语澹的身边,屁股还是挨着赵翊歆坐,抬起两只前脚摩擦着,呜呜,呜呜叫得急促。
夏语澹本是想引它爬向自己的,这样的可怜相出来,马上投降了,只得人过去。
小狗一舔一舔的喝着奶。
夏语澹低头看小狗喝,赵翊歆专注的看夏语澹喂。
“以后你带着它吧,给它取一个名字。我早想把它送给你,它还没取名字。”
“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呀?”夏语澹不问它公母,而是拿它当弟弟妹妹,就是接受它了。
赵翊歆顺着她的话说:“弟弟!”
“是弟弟呀!”夏语澹一沉吟道:“名字就叫‘小弟’好了,叫着顺口又朗朗上口,一听就知道他是弟弟。”
赵翊歆的表情瞬间塌下来:“换一个,那是我的名字。”
“赵小弟?”夏语澹玩味的看他道。夏语澹已经知道他大名,还不知道他的小名叫小弟。原来他们有太多的地方,相互不了解。
赵翊歆挑挑眉毛道:“叫着顺口又朗朗上口。”
夏语澹忽然特别感兴趣:“你大名也不怎么用,小名谁用着呢?”
“皇爷爷,姑姑,姐姐,还有……娘娘。能直呼我名的,就这四位了。”
皇家直系三代在京的就这几个人了,赵翊歆的称呼和排行很有意思,祖父就叫爷爷,祖母顺着宫中的尊称,还排在末尾,这是四人在赵翊歆心理的排位。夏语澹一直有听说,这个皇太孙和夏家不亲厚,对皇后已经只有敬意没有亲厚了,泽及夏家还有什么。
夏语澹一次问到底,问了一个好奇很久的问题:“沈子申,你怎么在外面要说自己姓沈呢,百姓之中,为什么旬沈’呢?”
赵翊歆沉默,揉揉眼睛低头摸着他的狗。小狗蹲坐着专心喝它的奶,赵翊歆盘着腿沉默,气氛一下子掉入低谷。
都说主人是什么样,宠物也是什么样,忽然的,有那么一下下,夏语澹觉得赵翊歆在委屈,和小狗刚才委委屈屈一个样。
夏语澹为自己的想法窘了一下,不再刨根问底了,呵呵道:“它通身雪白,就叫小白好了,全名夏小白。”
“恩!”赵翊歆简单应一声。
夏语澹只能更低着头,企图看他的表情。
赵翊歆抬头,已经笑嘻嘻了:“礼部拟定了几个日子,明年三月,有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之后四月不可以,五月没好日子,错过了三月,其他都在六月之后,你觉得呢?”
赵翊歆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征求她大婚的日子,夏语澹再淡定也羞红了脸道:“还可以听我的吗?我选哪个日子就哪个日子?”
赵翊歆倒是说实话:“我可以选,那我和你商量一下呗。”
赵翊歆如此诚恳,夏语澹也大方笑道:“你这样的丈夫,是个女的都得赶着和你大婚呀。早日大婚早日心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