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看出夏尔彤要沉不住气了,扶着她的手安慰她道:“你呀~,我算是一路看着长大的……”
让皇后‘一路看大’的孩子没有几个,夏尔彤是在皇后心中占着分量的,自然不会冷眼看着夏尔彤背负退婚的污点,皇后转头,也握住夏语澹的手,笑道:“我也不虚掩着,我是知道你们姐妹间有些过节,可是我说一句公道话,你们出生那会儿,夏家着实艰难,其中的厄难只不便和你们晚辈道出口罢了,乔氏平安生下尔彤不容易,她又是老幺儿,所以这些年难免对尔彤溺爱些……”
一味溺爱着夏尔彤,就是对夏语澹不公了,以前那些事皇后心里清楚,皇后叹息一口道:“一笔写不出个夏字,正所谓因果循环……”皇后缓缓对上夏语澹的眼神,看透了虚无,变成了面无表情道:“尔凝不要觉得是祖姑偏袒,你现在到达的位置,都是十五年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虽然你在这中间摔倒过,可是你爬起来了,没有一番那样的捶打,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夏语澹也明白一年一年的过下去,锱铢计较不清楚的,所以巡视过乔氏和夏尔彤缄默的表情,也默默的客气道:“谢娘娘赐教。”
皇后只当夏语澹受教了,换成一副家和万事兴的欣喜表情,于这件事上就点到即止了,之后就和乔氏母女扯东扯西,光乔氏的三个儿子,几个孙子孙女就有说不尽的话题。夏尔彤屁股像针扎一样,也只能端端正正听着皇后和母亲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夏语澹很安静的当一个听客。
说了有大半个时辰,皇上又留三位,四人一桌吃饭,饭毕一盏茶后皇后去佛堂念经,萧氏送客。
夏尔彤一离开宫门口,就忍不住哽咽了道:“祖姑母怎么这样呀,祖姑母不疼我了!”
今日进宫的情形完全不是夏尔彤想的那样,夏尔彤今天也没想见到夏语澹,她只求皇后一个人为她做主,不过夏语澹都是孙媳妇了,自然要听皇后了,然这也不是夏语澹的本事,是夏语澹背后男人的本事。夏尔彤是想她们母女求了皇后之后,皇后压着赵翊蘅娶她就完了,为什么要让她在夏语澹面前丢脸,且是丢了脸尽说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头等大事和她和赵翊蘅的婚事好不好。
这也算夏尔彤怀春忐忑不安的心理,夏尔彤想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去和鲁王府确定婚期的日子,昨天夏谦就仗着他娶了宗室女和赵翊蘅套交情,结果面儿也没见上,夏尔彤心都凉了一大截。
远远出了宫门,乔氏才蚊声劝慰夏尔彤道:“皇后娘娘之上,还有皇上。你觉得你是皇上和皇后的侄孙女,在皇上心中,你的分量未必比得上鲁王世子。”
乔氏这还是积了口德的,在皇上心中,就没有夏尔彤的位置,所以是远远比不上赵翊蘅。
夏尔彤闷在乔氏身上呜呜的哭出声来,很快就把乔氏的衣襟哭湿了,现在夏尔彤的内心不是进宫时的担忧,是恐惧,她的婚事要被退了,她该怎么办好,大梁王爵就那么几家,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
乔氏让夏尔彤痛快的哭了一刻钟,才笃定的安慰她道:“好了,皇后娘娘还是疼着你的,刚才在宫里把你凉在一边正是顾全了你的脸面,不然你是要低三下四的求着太孙妃?皇后娘娘把太孙妃留下一个时辰,对外而言已经说明问题了。”
夏尔彤已经把眼睛哭肿了,像两枚核桃。
乔氏放空了自己对夏语澹这个庶女厌恶的情绪,尽管现在夏语澹是能让皇太孙散尽一届秀女的太孙妃,乔氏还是厌恶此人,压下厌恶的情绪,乔氏对夏语澹就剩下冷漠了,乔氏漠然的道:“而今太孙妃无需多言,只皇后娘娘拘了她一个时辰,景王府那边就不敢乱动了。”
宗人府已经说通了,若是宗人府不同意反悔,鲁王府就推不掉这桩婚事,顾念着夏尔彤的自尊,皇后和乔氏都不当面和她提‘退亲’两个字,却又把事情给她办成了,夏尔彤想明白就欢喜快来,依偎在乔氏身上道:“皇后娘娘还是比较疼爱我的。”
刚才皇后让夏语澹坐在了自己的左边,那一直是夏尔彤坐的位置。
乔氏抚摸着夏尔彤的头没有说话,从阮氏进门那一刻,乔氏就清醒了,皇后的疼爱是做不得数的,不过这种冷酷的现实,夏尔彤就无须知道,这个女儿由她疼爱着,她也会让别的人疼爱她的女儿,为了这个女儿,乔氏什么事都答应去做。
等乔氏和夏尔彤回到高恩侯府,景王府那边传来消息,景王请了家法打了鲁王世子二十棍。
景王是宗人令,宗人令在皇族中的位置和族长差不多,国法之外还有族法,所以景王替鲁王管教一下儿子,这二十棍还是打得名正言顺。
为什么打他?不管夏尔彤究竟哪里让鲁王府不满意了要退了婚事,戏言姑娘家的名誉,就是绕不过去的错误。
这结果喜忧参半吧,忧的是这顿打证明了鲁王府真的要退了这桩婚事,喜的是这婚事也不是说退就退得了,至少摆明了鲁王府是理亏的态度,宗人府都应不下鲁王府无理的要求。
退婚一事,暂时停止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承继
夏语澹进宫之前,才到西苑,也是听人报来,景王请了家法揍了鲁王世子二十棍,夏语澹还没有回过味来,李贵妃派人过来道,她已经延请了太医为鲁王世子治伤,同时赐下许多枪棒外敷伤药,清热去火的药材吃食,兼精通医护的美貌婢女两个。
贵妃和一般人家的贵妾不一样。天子立后六宫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在皇上离京,皇后赢弱……反正李贵妃得以协理宫务的理由就是皇后赢弱,李贵妃不是西苑里没有品级只依仗和皇上睡觉才能获得恩宠的贵人,李贵妃表面上是协助皇后,实际上是代表了皇上的意志在维护皇族内部的和谐,她是有这个权利,出面关心一下鲁王世子这个后辈。
鲁王世子于李贵妃而言是后辈,于夏语澹而言,鲁王世子比赵翊歆年长一些,倒是大伯和弟妹的关系。李贵妃这样派人来说,倒是给夏语澹解了围,姐姐虽然该关心妹妹,但是弟妹去管大伯,算怎么回事,所以还是夏家自己和鲁王府算账吧,其实这也是再等,皇上和皇太孙,不拘哪一个的意思,左右都是亲戚。
转眼过了五日,这五日傍晚时分,必下一场一刻钟的雷雨,下雨时南风呼啸,雨水像瓢泼似的哗啦哗啦,夏语澹看着舒心,和抱影道:“每天下一下雨,官道上风尘少了,天气也没有前几天那么炎热了,从汴京到燕京就好走了。”
抱影笑着点头:“娘娘时时不忘殿下。”
夏语澹笑眯眯,接着埋首做他的裤子。
当天赵翊歆就驰马回来了,至于皇上,皇上还想在汴京待会儿,要九月中旬还京。
夏语澹给赵翊歆洗去一路风尘,散开了发髻,把头发也洗了,才坐于榻上边给赵翊歆擦头发边说这个事,内疚道:“又给你惹糟心事了,这婚事能不能退,还得看你的意思了。”
最初鲁王府和高恩侯府结亲家,一定是考虑到了,鲁王世子娶了夏尔彤,和赵翊歆可算是连襟了。
赵翊歆果然是烦躁这些事情,道:“爷又不是管姻缘的,管他们男婚女嫁。不过翊杬翊蘅都被打了,我还是要去看看那两个难兄弟被打成什么样了。”
夏语澹双手叠在赵翊歆肩上,也算关心家族中的事情:“孟贞道是先生的义子,孟贞道和赵翊杬也是伴在你的左右,他们这算是情投意合,彼此倾心,赵翊杬的母亲是因为他为了孟贞道不肯成婚才气着挨了打,往后该怎么处置呢。”
赵翊歆正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要去景王府的,开口和夏语澹细说道:“翊杬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他生来是这样的,偏偏又遇上了喜欢的,拿刀子逼他都没用。只是翊杬非要和贞道在一起,他就不能承继景王的爵位了,景王府就他一个嫡子嫡孙,其他都是庶枝,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了。”
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景王府这一脉是注定要走向没落了。
赵翊歆停了停,把后面的话也说了:“所以这一任景王过世之后,宗人令的位置,就归鲁王府了。”
夏语澹放在赵翊歆肩上的双手紧了紧,赵翊歆拍拍夏语澹的手,轻松的笑谈道:“翊杬都准备好要断子绝孙了,应该也不在意这个爵位。爵位和贞道,他只能要一个,毕竟男人之间那些事,是不符合正统伦常的。”
夏语澹忽然凝眉,好奇而欲言又止,最终担忧道:“这种事情不会传染吗?”
赵翊歆理解了一会儿,才懂夏语澹的意思,放手捏住夏语澹的手笑出声来道:“目前是不会被传染的。”
第三者,女人可以做第三者,男人也可以做第三者。
夏语澹吁出一口去,她其实不是关心赵翊杬和孟贞道,她真正关心这个呢。同性之爱,在这个时代虽然不似男女婚姻一样受到了认证,也不会得到别人强烈的反对,和而不同,无论社会精英还是普通百姓都是采取无视的态度。
夏语澹赶紧表态道:“有话早点问清楚,问过了我就放心了。”
赵翊歆恩了一声,在榻几上拿了一把梳子给夏语澹,让她把他的头发束起来,道:“你不好奇鲁王府为什么退婚吗?”
夏语澹只用一条发带束了赵翊歆的头发,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退婚无非两个理由,鲁王府看不上夏家,鲁王世子看不上夏尔彤。”
赵翊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