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少爷。”侍从在鸟舍前止步。
任不寐战战兢兢地提着腿进去,里面光线幽暗,只借那一扇看鸟的小窗照明。
窗边的女子黑发极长,坐着的时候有半尺还拖在地上,如云如藻,光滑秀丽,虽然不带装饰,却透出奢华感。她拿着一个刺绣手绷,葱白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缓慢织出窗外鸟雀的样子。
“阿弟。”女子轻声道。
任不寐被这寂静中的一言吓得当即给跪了。
“嘘!”鬼鸢抬指置于唇前,吹出一口气。
手绷微微一颤,织出的鸟雀忽然挣破竹环,飞出了窗外。这时候任不寐才猛然发现,她不是绣在绸缎上,是绣在什么动物的皮上。而飞出窗外的鸟儿羽下也有细线隐隐可见,这线一直连回她的手绷。任不寐看不明白这是什么道法,甚至隐隐觉得这不是道法。
“飞走了啊……”鬼鸢幽幽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我的鸟儿。”
复又低头重绣,也不再理会任不寐了。
*
白山羊拉着一前一后两辆车从玄都城城门离开。
玄都界地处边界,又刚从万缘司手里吞来不久,界门也未连接直中心地带。所以从这里去扶夜峰中心,只能跨过几界去找界门。
罗戬和楚扶南、玉成音三人坐一起,他们这辆车很宽敞,点着熏香,还有泡茶用的小几。白琅有事情要跟两个器商量,所以单独缀了辆小车在后面。
车内,钟离异看着折流直摇头:“万万没想到你能这么狠毒。”
他以为折流发话让鬼之野送行只是意思一下,让他带个路或者怎么样,没想到是让鬼之野拉车。真的,相处久了才知道,折流这人心眼小,心肠毒,根本不像得道高人。
“到扶夜峰之后怎么办?”折流对钟离异的指控无动于衷。
白琅坐在他身边,跟钟离异对面,想了想说:“先探听一下消息吧。假如峰主开宴会,那就设法混进去;就算不开,我们至少也知道了扶夜峰峰主能使用瑶池圣境,可以从长计议。”
钟离异点头同意:“其实我觉得可以把云华元君抢走,保证他们见不到,进而保证……”
他不死心地提出抢丈母娘计划,被白琅平静地驳回:“你去抢吗?”
钟离异尴尬地笑道:“我一个人不行,加上上人把握大点。”
“那你觉得言琢玉看见折流带个不知道什么人来抢他丈母娘是什么想法,他不得觉得自己这同门脑子坏了吗?况且云华元君是城主生母,我真不觉得你们俩搞得定她。”
钟离异终于无话可说。
“好好好,就依你,到地方再看。”
鬼之野脚程很快,连跨几界也不累,很快到了去扶夜峰中心的界门前。白琅准备跟他道别,还想请他照顾下留在玄都城中的任不寐。
“我能跟着你吗?”鬼之野眼神明亮,“你可以随意使用我,拉车这种事情……我也是不介意的。”
后面偷听的钟离异用手肘撞了撞折流:“你们这个战况可真激烈,我本来还以为你要凭借恶毒的心肠获胜了,没想到鬼之野来一招以退为进,这下白琅又要摇摆不定了。”
白琅无奈地说:“拉车的事情很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都说了我都是自愿的。”鬼之野打断她的话,“能对你有用,我很高兴。”
白琅坚持拒绝:“我要办的事情比较复杂,真的不想牵扯更多人进去。”
鬼之野咬了咬下唇,说:“我知道琢玉上人和不临城主的秘密,你要做的事情跟他们有关对吧?我可以帮到你的。”
后面钟离异和折流的脸色都凝固了。
白琅其实不觉得很诧异。因为鬼之野近日内见过言琢玉,而言琢玉此行目的是拜谒云华元君,没道理在玄都城停留,更没道理顺路去鬼家做客。
所以鬼之野能见言琢玉一定有更深的原因。
鬼之野把下唇都咬出艳红色:“其实现在告诉你也可以,但是我怕你知道后就直接跑了。”
他委屈的样子让人看了想摸摸头安慰。
鬼之野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能不能一天说一点,然后在你身边多呆几天?”
白琅快被他说哭了:“算了,我们一起走吧。”
“那我就说完今天的份吧……琢玉上人是特地来找我阿姐的,我当时在边上,听见他们谈了什么。”
*
扶夜峰,半山小榭。
言琢玉在树下捧卷细读。
近溪处有一女子着红衣,正逐着水中光点乱跑,水花四溅,却不能沾她分毫。
一只蓝色的蝴蝶从林中飞来,红衣女子蓦然回头,伸手欲扑。她裙摆掀起层层红浪,耳上双鱼坠叮当作响,赤足踏水,轻灵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
“言言。”言琢玉从书卷中抬起头,微微拂袖,一阵风将那只蝴蝶带走,“你下手不知轻重,不能乱抓。”
言言收回手,怔怔地想了半天,最后低落地在溪边坐下。过了会儿,那只蝴蝶又飞回来。言言提起裙摆避它,看也不敢看,生怕自己会把它看坏了。
就这么一人看书,一人发呆,很快就到了日落时分。
有一捧剑女子从林中走出,她全身从衣物到饰品,全部都是白色,是为扶夜峰奉剑姬。以前奉剑人有男有女,但新任峰主喜好特殊,改奉剑人为奉剑姬,只有容貌姣好、实力超群的女子才能侍奉左右。
奉剑姬目光冷漠:“上人,云华元君发话了,不想见客。”
言琢玉声色不动,掩卷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