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好看。
顾软软微微垂着头,慢吞吞的走在街上,倒不是回避旁人眼光,不敢和人对视,是在想事情,在想林婆婆说的九分,和最后一分的余地。
自己的一分余地,在哪呢?
婆婆爱花,所以她经营了一间花间小铺,那自己呢?自己喜欢做什么?
刚从郝掌柜的酒坊出来,若一分余地是指今后可以傍身的银钱,那自己已经有了。郝掌柜的酒铺已开,三个月的时候就将先给的配方钱扣除了,现在自己每月都是十两左右的进项,这还只是第一批酒。
现下又给了新酒方,刚才闲聊的时候,郝掌柜也提及日后肯定会把铺子开到府城去。
若这一分余地单指钱财,那自己已经有了。
可是―――
酿酒是意外,本是为了送给林先生,现在得了银钱,只当是意外之喜,并没有多上心,甚至都没去郝掌柜的酒铺看过,自己不是很喜欢酿酒。
那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脚步不知不觉停下,站在街边出神,春风拂过,裙摆微荡。
林安早就瞧见那位姑娘了,她远远的走过来时,自己就瞧见了,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跟仙女似的,一直呆呆看着,默默盼着她走慢些,再走慢些。
佛主真的听到了自己的祈祷!
这位姑娘居然停下了,站在路边不知在想什么,原本坐着晒太阳的林安站起起来,看着顾软软安静的侧颜,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事了?
想过去问问她,自己或许可以帮她呢?刚走一步,耳朵就被人揪住提了起来。
“啊啊啊———”林安一边护住耳朵,一边垫脚。
“你个宝器娃儿,老子喊你切隔壁拿东西,你跑到这晒太阳看妹娃儿,你是不是想挨打的狠了!”
周师傅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林安有一瞬间的耳鸣。
这嗓门亮的,把兀自发呆的顾软软都给震醒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一清瘦小哥正被揪着耳朵训斥,揪着他耳朵的那人生的肥头大耳,腰间的围裙满是油渍,一看就是在厨房做大师傅的。
顾软软眼睛一亮。
厨房,大师傅,做菜?
周师傅手劲极大,林安疼的龇牙咧嘴的,“哪个看妹娃儿嘛,我就站这歇一哈———”余光忽然瞥见那位姑娘正看着这边,正弯着眼朝这边笑,春阳撒在她的脸上,浅浅一层碎金,跟仙女儿似的。
她可真好看。
林安又看呆了。
耳边剧痛骤然加大,周师傅的大嗓门继续吼。
“还说你没看妹娃儿!你个狗/日的都看憨了,毛都没长齐就想女人了!”
怎么能,怎么能在仙女前面说这样粗俗的话呢,污了仙女的耳朵!林安挣脱周师兄的铁手,正要辩解,却见那位姑娘脚步极快的走了。
愤愤看着周师傅。
看嘛,果然被吓走了!
顾软软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留怎样的一分余地,径直去了铁匠铺,铁匠师傅看着顾软软画的图,点头,说明日就可以来取,从铁匠铺出来,顾软软又去了一家做家具的铺子,同样得到了明日来取的话。
兴匆匆的回了私塾。
因为几个月未见,顾怀陵被纪先生几乎考校了一天,午饭都没怎么吃,直到现在才被放出来,也没回后舍,站在院子里醒神,解了一天的题,脑子都有些混沌了。
顾软软刚进私塾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顾怀陵,一身青衫站在梧桐树下,树影斑驳,身姿挺拔而修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不仅叶惊澜的身量陡然拔高,顾怀陵也长高了许多。
直接小跑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的顾怀陵回首,然后就见自家妹妹提着裙摆兴匆匆的朝着这边奔来,缀着小珍珠的鞋面哒哒哒,“跑什么,不着急。”
几步迎了过去。
“可是出什么事了?”
顾软软一把拉住顾怀陵的手,烟波大眼里满是雀跃,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是朝气。
‘大哥,我跟你说个事。’
难得看到软软这般兴奋的模样,顾怀陵有些诧异的抬眉:“什么事?”
*
申时末的时候,林婆婆从外面买菜回来,现在昼已渐长,因着家里有两个学生下场,这几日的饭食都要清淡,不可重油荤,万一考试时肚子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今天晚饭也预备的简单,这时候做还早了些,林先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反正家里没看见人影,林婆婆无事可做,转身去了后院。
软丫头回来没?
走过翠竹夹道,远远看着房门打开,就知道软丫头回来了,加快脚步,可刚踏上台阶,就听到里面传来低语,脚步一顿,站在窗边探头往里面瞧。
怀陵在这呢?
兄妹两坐在书桌前,案上铺了纸,一边说一边记着什么,两人神情都很严肃认真,想来是在说正事,林婆婆没有贸然进去打扰,无声的离开了。
离开后,林婆婆左右无事,就收拾自己的屋子,倒是翻了好些陈年的旧东西出来,将东西擦拭归置,最后在大衣柜的隔层里翻出了一个檀木紫盒出来,看到那个盒子时,林婆婆神情一滞。
呆愣几息才伸手将盒子拿了出来,放了太久,盒子积了灰,用帕子抚过盒面,灰尘散去,露出精致的镂空雕刻纹路,林婆婆低头看着这盒子良久,许久之后,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