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事跟你没关系,退下吧。”他们如今已经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边关条件差些,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还是蒙恬事先让人收拾了又收拾才弄得勉强入眼。
方才在城外汇合之后,谨欢就让蒙恬先去安顿她的亲兵去了,没错,嬴政已经正式把谨欢训练出来的这一干骑兵划归成了谨欢的亲兵,至于人数日后会不会再有所添加,也说不定。
哦,你说有人反对?咦,大王他没收到奏章啊,大概是被臭小子拿去烧了玩儿了吧。
又因为李斯这边还有事情要和蒙恬交代,所以她就先带着几个孩子先进了城外。哪知道还没下马车呢,就先听到了这么一个惊悚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他们叫我什么?”怕谨欢他们不认路,蒙恬还特意派了个灵活机敏的小子来领路。正巧扶苏想要知道一些边关的事情,谨欢就让人带着这个小子到近前来了,让他说一些边关的事情,哪知道话没说几句呢,居然就扯到她是“大秦战神”了,可不得吓死她嘛!
这小子名叫刘蛋,看谨欢方才差点一脚踏空,心中害怕,此刻跪在堂下一言都不敢发,连带着身子都有些发抖了。
“没事儿,起来吧,我就是问问你几句话。”谨欢又说了几句,刘蛋才敢站起身来,按照谨欢的问话回话。
“先前公主领兵,连下魏韩两国,两国之地尽入我大秦版图,边关上下也是极其振奋,又听闻此番出征,损伤也少,而且大军所经之处,不仅不被百姓阻拦,竟还得百姓爱戴,大家深信公主本领非凡,故而称公主为战神。”刘蛋虽说心里害怕,但是也明白,贵人面前,最不能要的就是畏畏缩缩,当下就口齿伶俐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自然了,大肆夸奖谨欢这样重要的事情他也是不会忘记的。
谨欢自己还沉浸在“战神”二字带来的惊吓之中呢,扶苏倒是彻底乐了,从袖之后摸出了一个小荷包来,扔给了刘蛋道:“说得好,这是赏你的。”没错,他的姑姑,就是这么的棒!
刘蛋能被蒙恬选来,眼皮子自然不浅。原本这次来大将军就派人给了他赏赐,让他好好伺候贵人,现在又得了一笔赏,想想家中兄长才得的小侄女,他心中自然高兴,多得了这笔赏钱,倒是可以去买头羊回来了。嫂嫂生小侄女的时候伤了身体,现在孩子只能靠着各种糊糊为食。可是小儿家家的,吃这些哪里能够呢,有了钱,就可买头母羊,到时候就算囡囡吃剩下,还能给父母养养身体呢。
其实他们靠着边关,草原上骑马放牧的多得是。虽说明面上管理得极严,但是私下里还是有些互市的,所以羊这样的动物,在他们这里,原本是没那么贵的。可是这不是咸阳那边不知道捣鼓出了什么法子,可以将羊毛制成暖和的衣裳嘛,这一时间,不仅羊毛,连带着羊都贵了起来。
谨欢终于勉强将“战神”二字带给她的震撼抛到了脑后,一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扶苏给了刘蛋赏赐,刘蛋喜形于色,谨欢心念一动,就好奇问了一句。
刘蛋性子本就机敏,现在见贵人们也比他想象中的好伺候,遂将自己心里的一点小盘算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囡囡年幼,只可惜我这个当叔叔的没本事,也只能想法子买只羊回去了。”
谨欢摇头笑道:“竭尽所能,便是一片真心了,你能为侄女考虑到这个份上,想必你家人都是欢喜的。”说到这里,谨欢从袖口“摸”出了一个小玉葫芦来。说是小玉葫芦,还真没说错,这样的成色,谨欢是不肯给自家孩子用的,怎么说都是王孙贵胄呢,就是为了面子,也不能用这样的次品啊。只是他们不适合,用来打赏人却是个好东西。谨欢直接将那小玉葫芦扔给刘蛋,“既听闻了此事,便是本宫与那孩子有缘,这个小葫芦就给那孩子戴上吧。”
平民百姓怎么能戴玉呢,刘蛋长这么大,也只在将军府上见识过一两回玉的模样,能这么近距离接触,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小玉葫芦,刘蛋激动地手脚都在发抖,有了公主殿下赐下的这个玉葫芦,日后囡囡说亲,不说百家求,也可轻松许多了。
“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赐下的就是。”谨欢想了想,还是添了一句。这时候的规矩极严,像玉器这样的东西,历来都是王室贵族专用的,平民百姓若是私下里用的,便是触犯律法。若不然昔年盗墓贼们看到墓室里的金缕玉衣的时候,为何只盗金线,任由玉片洒落一地呢,实在是就算带出去,也是有命拿没命享啊!不过谨欢特意说了这么一句,过后再交代一二,那么这玉就成了她赏的,倒是无妨了。
“谢殿下赏赐,谢殿下赏赐。”刘蛋手忙脚乱地将玉葫芦收入怀中,连连磕头谢恩道。
“无妨,我观你似乎甚是了解这边关境况,我此行前来,带着学宫之中的几位学子,他们有老师交的任务,要好好了解边关的情况,就由你来做向导,领着他们到处转转吧,只是一点,切不可粉饰太平,不论好坏,都要让他们看到,可明白?”恩威并施,谨欢玩久了,也会了这一套。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刘蛋忙不颠儿地答应了下来。他本就是大将军派来的,现在还领了公主殿下和这位小贵人的赏赐,若是原本就该尽心尽力,现在更是要打点起一百二十个心,只盼着能让贵人们满意呢。
“行,你明日早晨再来吧。”让刘蛋退下了之后,谨欢又让人叫来了张良,至于说蒙颖,这小子正黏糊着他亲爹呢。
蒙恬乍然间见到自家胖儿砸,也是又惊又喜,不过惊喜完了就开始执行家规了。小胖子不听话乱跑,被蒙恬打了二十巴掌屁股,哭得抽抽噎噎的,看着老可怜了。就是这二十巴掌,还是谨欢求情的后果,不然蒙恬非得打个五十一百的凑个整儿不可。
只是教训完孩子,蒙恬自己心也软了。他常驻边关,有时候梦醒想起,似乎都已然忘记了妻儿模样,看到孩子千里迢迢赶过来看自己,蒙恬又怎么会不高兴呢。然而高兴归高兴,规矩是规矩,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故而蒙恬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了蒙颖一顿。
“公主,蒙颖他,没事吧?”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么久,尤其是那小胖子刚才还哭嚎得那么惨,张良来了之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谨欢笑道:“放心吧,蒙颖那个皮糙肉厚的,别说是二十巴掌了,就是一百个他都没事儿,而且亲爹打儿子,下手还能没个准头?你看蒙颖哭得那么惨,上气不接下气的,其实这小子压根就没事儿,哭给人看的罢了,不然你以为他现在还能赖在他爹身边?要是真打伤了,早就该过来养病了。”
张良一时语结,说好的最实在的就是当兵的呢,怎么这么多花花肠子啊,这也太能算计了吧。想到当年自己不听话被亲爹拿着竹板打手心,张良下意识就缩了一下手,嘶,那可也是自己亲爹啊。
谨欢和扶苏都注意到了张良的小动作,姑侄俩相对一笑,读书人嘛,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坚持的呀。
“好了,先不提蒙颖了,我现在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和你们说一件事,说完之后你们且回去好生想想,各自作出一篇文来,是要交由甘相审阅的,不可惫懒。”想想谨欢还是把最后一句给添上去了。
学生怕老师嘛,应该的。谨欢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扯着老虎当大旗,废话,她才是老虎呢,她干嘛要扯甘罗的大旗呢。
“姑姑,可是方才那个刘蛋提起的事情?”扶苏想了想后问道。
谨欢给了侄子一个赞许的眼神,“正是。朝廷明面上虽说管理得严,但是互市这东西,越是禁越无用,故而蒙恬早就得了密旨,边关同匈奴是有私底下的贸易的,按理说,原本此地羊的价格应该不算昂贵。
然而咸阳有了织造毛衣之法,一时间羊毛价贵,连带着羊的价格也迅速上涨,可是羊一旦过多,以羊的本性,草原就会被啃食成片草不生,故而羊的数量也是需要控制的。这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羊毛价贵,羊价贵,然而羊肉价贱,原本两相抵消,倒是不会亏本,可对于一些想要养羊来挣取利润的贫寒之家来说,羊价太贵,他们根本买不起,没有羊,自然也得不到羊毛,更别提毛线织成的衣物了。
你们身在咸阳之时,应当也曾耳闻当初羊毛之物的价格一度疯长,而后大王下令强行降价,局面才渐渐平稳下来。可是就是降价了之后的价格,也不是边关贫寒百姓可以承受的,针对此事,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想法?”
其实早在咸阳之时,嬴政他们就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甘罗也已经着手处理此事,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就是要拓展开局面,改变供需关系。
如今是供不应求,等到和氐羌匈奴谈好生意,有了充足的货源,那么这样的情况应当会缓解许多。所以说,谨欢和李斯这次过来,是真的承担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的。
不过这一切,都暂时是“大人们的游戏”,小孩子们是参与不了的。唯一的参与,大概就是告诉了他们一些情况,让他们自己去分析罢了。能认识多了,能看透多少,端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两人同时应了一声,行礼回了自己的房间,铺开纸张,凝神细细思索起来。
张良觉得自己年长,不能输。
扶苏觉得自己是“师兄”,也不能输。
两人有了分高下之心,想起问题来就越发认真仔细了。
两人仔细琢磨了一晚,文章才起了个头,真正到了这种时候,两人才真切地觉察到了自己缺少的到底是什么。下笔空洞无物,看着洋洋洒洒,实则狗屁不行,他们比起老师们,少的就是那些历练和经验。
所以次日一早,刘蛋才来,就被蓄势待发的两人给“叉”出去体验生活去了。
谨欢笑意吟吟地看着三人的背影,除开暗自保护扶苏的影卫,又点了几个老油条跟了过去。没办法,自家孩子嘛,总是更关心一点的啊。
李斯进门之前刚想要问公主殿下怎么安排扶苏公子呢,毕竟他们可是要上草原和匈奴人谈生意的,这样的险境,可不能让一个孩子去。哪知道才进门呢,就听说公子又被公主给忽悠出去了。
“哎!”李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公子除开对着这位的时候都是很聪明的,人嘛,偶尔也得蠢上一两回的,无妨,无妨。
“李大人一早前来,有何要事?”
“殿下,先前蒙将军已经与匈奴那边联络好商谈大事的地点,两边都不靠着,看来不止我们担心匈奴人翻脸,匈奴人也担心我们黑吃黑。”
匈奴人担心吗?
简直都要担心死了啊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