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屋里头周氏和王如春正在用饭,樊氏抱着托盘出得西厢房,立在门前闷头想了会儿,不禁生出了怒意来。如今自家便在家里头毫无地位,不时便要被丈夫和婆婆打骂,若是外头的那个当真有了身子,再接回了家中做了个二房,这家里头,还哪里有她的活路?

虽是知道她自家不能生养,相公要纳妾,她无力抵抗,且娘家又是冷淡薄情的,并无人于她撑腰,然而心里头也还是不甘心。眼睛珠子一转,樊氏朝灵堂那里瞥去,顿时起了个念头。

那丫头虽是惹人厌,可眼睁睁瞧着她去死,倒也有些良心不安。既是王如春早早儿便在外头置办了外室,对她半丝感情也无,她便小小报复一下,露出个口风出去。

那丫头一向不是个好惹的,如今王家欲要将她毒死,同那王如宝一同下葬,她便不信,听了这消息,那丫头还能忍着不闹?便看她如何闹腾,叫那周氏母子不得安生,也好小小的出一口气。想到这里,樊氏勾起唇角,拔脚便往灵堂里走去。

潘小桃孤身跪在灵堂里,面前有个小火盆,里面正烧着纸钱。她手里还捏着薄薄一叠,一面往里面扔,一面想着心事。

今日里她跟着那周氏去认尸,亦是在衙门里头听到了那差役的话,说是那王如宝并非溺死,乃是被人用重物击打致死,而后才抛尸水中。她当时自是害怕非常,勉强按捺住情绪,跟着周氏一路护送着王如宝的尸体,返回了王家。

这一路上她左思右想,慢慢地倒是平复了心绪。那王如宝便是被人发现了真实死因,可这都过去了这么久,那房子也烧了,眼见着就要下葬了,她便不信,都这时候了,还能寻出了证据来,证明那人是她杀的。

如此一想,愈发心平气和起来。跪在灵堂里,她也半丝也不怕。正烧着纸,却见得樊氏偷偷摸摸进了来。潘小桃不喜樊氏爱挑事儿的性子,又因着樊氏素日里最爱欺负她,便垂着脸,只当不曾看见。

樊氏却凑了上去,跪在一旁的蒲团上,低声说道:“小桃,我听见婆婆说,要把你毒死,然后和小叔子一起下葬,去黄泉路上做鬼夫妻呢!”

潘小桃被吓了一跳,登时朝樊氏看去。

樊氏瞧她好似不信,忙道:“我可没骗你,我刚刚端饭进去的时候,在门外头听到的。”说完便站起身来,低声嘱咐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说完便忙不迭地离开了。

潘小桃被樊氏的话扰地心慌意乱,那樊氏自来性子愚蠢,虽是心性不善,可这等歹毒的事儿,倒不像是她能想的出来的。抿着唇想了一回,潘小桃觉得,樊氏那话,倒是可以一信。如此,便不由得心急起来。

这王家里头她势单力薄,若那周氏当真起了歹毒心思,她一个弱小无依的孤女,哪里还能有活路?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正是心慌意乱地想着办法,余光却扫到门处似有人来,抬起眼瞧过去,却是王如春。忙垂下头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烧着纸钱。

王如春进得屋里,往潘小桃那里扫了一眼,见那少女低眉顺目,乖巧地跪在那里烧纸钱,便放了心,转身回了东厢房。

夜色愈发深沉,东西厢房都熄了灯火,只有正屋里头还燃着两根白蜡烛。潘小桃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见得当真是没了动静,便将手里的纸钱一扔,起身捏手捏脚地出了正屋。

外头正是月华苍茫,潘小桃出得正屋,脚不停歇的,便奔去了茅厕。

☆、第027章

门被敲响的时候,崔长生刚刚睡下,被那急促的敲门声惊了一跳,隔着窗格子瞧得外头的天色已晚,去开门的时候心里便泛起了寻思,都这时辰了,会是哪个?

一路走去,见那门处敲门声“咚咚”声不断,遂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来了,来了。”走过去将门开了,见得是潘小桃,不禁又惊又喜:“桃妹妹,你怎的来了?”

潘小桃见得开门的是崔长生,不由得大喜,上前两步进得了门内,轻声道:“快把门闭上,我有话要说。”

崔长生忙将门关上,就要拉着潘小桃进屋里头说话,潘小桃却是心急如焚,扯住崔长生道:“长生哥哥,我要马上离开王家庄,我就来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同我一起离开?”

崔长生一呆,不解道:“做甚要离开王家庄?”看了眼天色:“都这么晚了。”

潘小桃急道:“那王如宝死了,他们家商量着要把我药死,然后和那王如宝一起,钉死在棺材里呢!我不能留在这儿了,再留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必须马上走。”说完眼巴巴看着崔长生:“长生哥哥,你要同我一起走吗?”

崔长生哪里会逆了潘小桃的意思,忙道:“要的要的。”随即脸色一灰,道:“可是我爹今个儿不在家,在赌场看场子呢!”

潘小桃听得崔长生愿意同她一起离开,高兴坏了,忙笑道:“自然不能不管你爹爹,可我这儿都是火烧眉毛了,你看咱们能不能先走,等着安置好了,你再回来接了你爹一起过去?”

崔长生一听也甚是有道理,又是潘小桃说的,便道:“好,听你的。”

潘小桃待要笑,却忽听得一旁有人说道:“不好,长生不许听她的。”

吓得潘小桃身子一颤,转过头去,却是赵新林,穿着白色里衣,大步走了过来,满面沉色,冷冷瞧着潘小桃道:“你莫要挑唆了长生,他不能离开王家庄。”

潘小桃见得是赵新林,立时恼怒上头,怎的哪里都有这人。便是上次是他助她一臂之力,可一想到自己竟是被人给跟踪了,心里头便不乐意得很。

于是也沉了脸色,冷冷道:“这是我和长生哥哥的事儿,与你何干,长生哥哥愿意同我一起走,要你多事!”说着去拉崔长生:“事不宜迟,长生哥哥,你快些收拾些细软出来,咱们赶紧连夜出逃。”

崔长生忙点着头道:“好。”便转过身要往屋子里去,却被赵新林拉住,唬着脸急声道:“你要跟她一起走,你不要命了?”

崔长生不耐地甩开赵新林的手:“你没听见吗,王家要害了桃妹妹的性命。我那里还有许多新配置的药呢,且先带着,等着我回头来接爹爹的时候,再去神医那里多求些药来。”

赵新林又伸手抓住崔长生的手臂,气道:“你糊涂呀,你这病虽是不常复发,可一旦发作,只有药根本没用。你若是离开了王家庄,走得近了不济事,离得远了,若是哪一日旧病复发,你可是不要你那条命了。”

崔长生哪里听得进去,将手又是一甩:“不要你管,你且走开!”

潘小桃却是听出了问题来,一把扯住崔长生的衣袖,急声问道:“长生哥哥,你得了甚个病?为甚不能离开了王家庄?”

崔长生立时紧张起来,忙摆着手道:“没事没事,我……”

“哪里没事,他那病可严重着呢!”赵新林很是不高兴:“他家本不在王家庄,如今落户于此,为的便是他的病。我说你这丫头也行行好,瞧着他一片真心待你的份儿上,便莫要挑唆了他跟你一同离开。他那病一年便要发作两三次,是离不开神医治疗的。”

潘小桃听得满面急色,将崔长生的衣袖使劲儿扯了两下,不由得提高了声调:“他说的可是真的?”

崔长生见得潘小桃发急,忙道:“不碍事不碍事的,你莫要听他胡说。”

潘小桃却是不信,那赵新林虽是可恶讨人嫌,可这种事他也犯不着说假话,再者瞧着他那神色,倒真是心急的模样,不似作假,便将眼睛一瞪,厉声问道:“我只再问你一次,他说的可是真的,你莫要欺骗我!”

崔长生被这番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哪里还敢打马虎眼,立时回道:“是真的是真的。”可说完马上就悔了,急急地看着潘小桃,忙忙地说道:“神医说我这病不耽误过日子的,我上年只犯了两回病,比前年好多了,前年都犯了四回呢!”说完不由得心虚至极,小心翼翼地看着潘小桃:“桃妹妹,你莫要嫌弃我可好?”

潘小桃本是听得一肚子火气,他们认得这么久了,从不曾听他说过,他竟是有顽疾的,竟是离不开王家庄的。想到自家如今的境地,又是心急,又是担忧崔长生的病,待要发火,便听得崔长生一番低声下气的软言软语,瞧得他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模样,那眼睛里有乞求,有害怕,不由得心一软,叹道:“我哪里会嫌弃你。”说着拉住了崔长生:“我只是生气,你得了病,却不告诉我。”

崔长生一听潘小桃不嫌弃自己,还拉着自己软言软语的安慰,立时便高兴了,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是怕你嫌弃我。”

潘小桃软软一笑:“哪里会。”只是说毕便不由得焦心起来,她原是不知道崔长生有病,离不得王家庄,如今她命在旦夕,必须要连夜出逃,可如今却要怎么办才是?

眼见潘小桃愁云满面,崔长生心疼了,道:“我有神医配置的药丸子,随身携带,不要紧的。等着我回家来接爹爹,再去多配置些便是了。”说着笑道:“桃妹妹莫急,我这就去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