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姓王,年纪已不小了,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他问过袁璐和泓哥儿的症状以后,把过两人的脉,又翻了他们的眼皮看看,拿出了银针施针,忙活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床上的两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最终王御医才道:“夫人和公子都是受惊离魂之兆,非药石所能救。”
陈氏见这位王御医本有些眼熟,此时听一听“离魂”二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终于想起眼前的御医是谁了!袁老爹位极人臣,嫡长女又做了太子妃,皇帝就曾经派了眼前的这位御医看过璐姐儿。当时也说的是离魂之症。
可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这几个月来她的璐姐儿明明已经好了,难道又要从此躺上许多年?!
花妈妈眼尖,将陈氏扶住了。陈氏的身子抖如筛糠,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御医又道:“夫人早年也是老臣医治的,听说她苏醒,老臣也是颇为惊喜。只是如今这症状,和从前又有些不同。”
陈氏擦了擦眼泪,强撑着站起来:“是如何的不同?”
太医院入流的有院史一人,院判二人,御医十人。王御医不敢说自己医术事这十三人中最高超的,可若要论起疑难杂症,他却敢自夸一句个中翘楚。
“夫人从前的脉象比常人稍缓和一些,但总的来说却是无异的。一直不能醒来,就像是魂魄跟身子不契合,让她不能自由支配身体。而刚刚老成翻看他们的眼皮,甚至用针刺过穴位,他二人却丝毫反应也没有……就像是只有个身体,魂魄都离体了一般。”
陈氏这下真的是眼前头脑发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眼泪不住地流。
老太太听了也是红了眼睛。
“老臣医治不了,还请两位夫人另请高明。老臣这就回宫复命了。”王御医拱手告辞。
老太太挥了挥手,让人送了他。
王御医出门前,却说了一句:“镇国寺的主持道净大师,老太君若是能请到他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镇国寺就在京城里,老太太听了赶紧让高大带人亲自去请。
王御医说了药石无灵,让她们改而去求神佛,众人便都觉得这是王御医在给他们找安慰。且道净主持德高望重,就是今上也对他礼让三分。这般深夜冒昧去请,本也不抱什么期望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道净主持竟不曾推辞,跟着高大就这么回了成国公府。
外人皆传,镇国寺主持是个面目慈善的老僧,此时一见,慈善是慈善,却是个年轻人,但仔细看来,却辨不出年纪。
老太太和陈氏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道净双手合十,口念佛号,看过二人症状后,只问:“两位施主是否日前受了急惊,乍看无事,却是一觉不醒?”
老太太和陈氏忙连声道是。
道净又道:“两位施主应是在某地受了惊吓后,三魂七魄丢了一魄。入睡以后,魂魄渐渐散了,和那一魄汇合去了。这位小施主,年纪小,受不住也是常有的。这位女施主,却是魂魄不稳,见了血光,才遭此一劫。”
他语速颇慢,不缓不急,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老太太和陈氏不由就放下心来,只恳请他出手来救。
道净合十双手,“不急不急,还请府上寻一些两位施主日常随身的东西,再告知昨日出事的具体方位,贫僧要为他们招魂。”
袁璐觉得自己一直在路上走,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往前,往前。
四周漆黑一片,她似乎还闻到了泥土的气息。这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要到哪里去?她这又从哪里来?她不是已经坐上了回成国公府的马车吗?
带着一肚子疑问,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孩子在哭。
那声音有些熟悉,她走过去一看,居然是泓哥儿。
泓哥儿缩成小小的一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袁璐就过去碰了碰他,“怎么哭起来了?”
泓哥儿泪眼迷蒙的,看见是她还抽噎了下。
袁璐就陪着他坐下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家去了嘛?”
泓哥儿的眼泪止不住似的,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袁璐就将他揽到怀里,一边柔声哄他,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两人也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突然眼前霞光一闪,袁璐似乎看见了一个闪着佛光的人影……
再睁眼,她就回到了自己床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娘亲就惊呼一声,将她抱住了。
袁璐撑起身子,倒是没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只是着实奇怪的很,明明刚刚她还和泓哥儿在外头,怎么一眨眼就躺回了床上?这不对啊!
泓哥儿和袁璐被放在一张床上,她醒过来后,泓哥儿也揉着眼睛爬起来了。
道净正在一旁盘腿打坐入定,过了片刻才缓缓睁看眼睛,“也是两位施主造化大,离了的魂魄不曾乱走,就在今日的出事之地。
“阿弥托福,谢谢佛祖保佑。”陈氏搂着闺女就不撒手了。
老太太长长地舒了口气,千恩万谢,差点对着道净跪下去。
道净稳稳地扶住了她,并不肯多待,就此告辞。
老太太也不强留,只说日后定当亲自入寺拜谢,派人送了他回去。
泓哥儿醒来后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刚好像在外面,又好像不是,到底发了什么,却是想不起来了。
他挺奇怪的看了看泪水涟涟的外祖母,完全不明就里。
陈氏把闺女和外孙都揽到怀里,力气大的吓人。
老太太还是清醒的,赶紧吧唐大夫喊来了。大夫把过脉以后,说脉象已经无碍,好好调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