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再栽一些苗吧。菫草生得快,又具奇效,但炼起来却也没多少。」她仔细忙着。
何列见她很是挑剔,剪了株带紫花的长茎,问道:「这个行么?」
星宁夕点头笑道:「行,我瞧你挑得很好,你对这些花药,很是熟悉。」
何列脸一红,道:「若是习医,药柜里认得清便行,若要懂药制药,这药田当得跑得勤一些。我从前常同爷爷和师父来,姊姊接下田来照顾后,他们似乎长得更好。」
她微微一笑:「师父?你说堂主么。」
何列点头道:「是,我十岁进堂主府上当差,堂主见我还算肯学,便要我同他习医练武,我便唤他师父。」
星宁夕一笑,道:「你师父这么忙还能收徒儿,他对你可好,我瞧他有时很是严肃。今天整个早上板着一张脸。」
何列道:「师父啊…他脾气很好,若没什么要紧事,一向和言悦色。虽说认真起来很是威严,但就事论事,赏罚分明,我们很是信服。」
和她认识的洛青差不多。她随口问问,不太上心。惦了惦篮子,道:「行了,回去晒着吧,趁现在日头足。」
她抬头看了何列一眼,笑道:「你脸上有些泥。」
让她水眸一瞧,何列心下一紧,急伸手抹了抹,没抹掉泥,反沾上了些草。
星宁夕见状,拉起他袖子,替他擦了。
傍晚,洛青同辰昕回到药房,见药台摆满一篮篮药草,星宁夕甫自灶房走出,搁了锅粥在桌上,见了两人道:「叁哥四哥,今天倒回来的早,爷爷和何列到北城采购去了,吩咐不必等他们。你们将就喝些甜粥吧,这次没焦的,等我拿碗。」
洛青失笑,点了点头,看着她道:「让我来吧,我看你大概也忙一天了。累么?」说着便上前接了碗筷。她如今做起这些事来,很是自然,同他们相熟些,也不若初见时冷冽,他有些心疼,她一介仙地上门主,似个邻里女孩。
她摇摇头道:「就理个药,没什么。」
辰昕看着粥忍不住道:「不就同样的炉灶,再难的药你都制得出,怎么这做菜你就学不好。」
星宁夕瞧了他一眼,怨道:「我只是…对这些材料什么的不大熟悉,改日练练兴许会好。」想想,又道:「要你们两个大男人喝这么点粥好像有些委屈,不然…我再去看能弄点什么。」
洛青径自帮辰昕添了一碗,道:「要嫌你就别吃。」
辰昕瞟了他一眼,想着当日嚷着要去置烧饼的可是他。一叹,坐了下来,道:「行了,别忙了。」
叁人坐在桌边。洛青又显得有些抑郁:「对不起,今天没能拦下你。」
她淡淡一笑,道:「叁哥…,宁夕既然答应了,便是想清楚了。这恩…总是要报,这责任,也丢不得。」
他看了她一眼,犹豫道:「我却担心你,与岱山门为敌,适应不来。」
她眉间眼底又显得有些淡漠:「宁夕…不与岱山门为敌。只与地门暴戾的心思为敌。」
闻言,洛青摇摇头,又担心了几分:「这心思和人,又岂能分开…。」
辰昕看着两人,如今她决心帮月盟,有件事不得不计较,开口道:「宁夕…,你既信得过我们,能不能,再说说那倾天意志,如何选定君主血脉…那古例,又自何说起。」
星宁夕微敛了眉,镇定着神色。半晌,缓搁下了碗,淡淡道:「具父亲说…母亲生我时,倾天剑震颤不止,直至我落了地,是认定血脉的兆头,母亲…却难产辞世。父亲后来,再娶玦希姨娘,生了我弟弟星浩,倾天剑未有动静。剑主既出,父亲详查史载,师祖地伶是仙,不算在内。其实还有不少女剑主,大多门内结亲,君主交位时,归整倾天意志于其夫君。少数几位…为兄长所杀。还有一位,守剑传位徒儿,是徒儿所杀。」
辰昕忖着道:「既有这古例…你父亲管你,管得倒还松些。」他想,她终究还是遇上那岩靖峰。
星宁夕怨了他一眼,道:「四哥这是觉得,我应被关在牢里不见天日,还是削发为尼出家修行…?岱山乃福泽仙地,门人笃信天命,缘分劫数,近了便只能承,人或是想干预,也不济事。父亲看着管着,也不致过于逆天。」
洛青好奇道:「你父亲又何故,要防天门弟子,反叫那地门有机可乘?」
星宁夕端了杯茶,掌间转弄着,掩饰着局促,淡淡道:「我出生时,森门星支,出了预言,道花灵之后,必不与倾天剑共存。这预言从前,曾出现在花门师祖蓝雪身上,我与她相同,生来自带花香,是以…门人都道我是蓝雪转生。父亲十分在意这件事,他虽也曾考虑过武行较高的大师兄,然我后娘万不希望他与倾天剑扯上关系,终说服了父亲,预言出在我身上,毁剑,是我该尽的责任。父亲不愿其他师兄们悬着念相争,让森门星支为我占卜,测得我并无姻缘。遂铁了心,将话说死,要我掌剑。」这些事同两个大男人说着,委实不自在。
辰昕皱着眉,仍是不解,道:「地门可知那预言?」见她点了点头。忍不住道:「那对你岂不是更欲除之而后快。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岩靖峰只是…。」
他不忍出口。
她看了他一眼,道:「只是算计我…?」她淡淡一笑,有些苦涩,道:「他说不是…我便信他。我不知道…我究柢是不是师祖转生,但我们确曾认真思量,如何能毁了那把倾天剑。只是他至终,还是选择那剑罢了。」
讲起倾天剑,她眼眶微红,终又忍不住,起身走到门边,背着两人,暗暗拭了泪。
洛青望着她,宛若有人自心里揪着,神色虽撑地镇静,支在桌上的手却不觉收起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