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相似(2 / 2)

但又无法否认。

秦友培也好,何菲也好,他们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无法摆脱。这种痛苦与被赤裸裸的伤害截然不同,不疼,但像个深渊一样的影子无法摆脱。

李蓝阙躲着他的捉弄,捏住她鼻头的指尖分明是他打算顾左右而言他的掩饰。

“你其实很在意对吗?”

这种相似。

鼻息不通的她嘤嘤反问。

何宁粤依旧俯头凝视着她,那双睫毛一动不动,像是在郑重等待回答。

“如果,我痛恨的人跟我极其相似,那我到底在恨谁?”

他突然害怕她会抬头,于是手掌上移,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指缝漏入眼帘的阳光模糊又温柔,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微热的肌肤上。

他真的在意。

他一面痛恨着一个人,一面痛恨着自己的一部分。

一面试图通过正义的选择来划清界限、证明自己,一面却又发现他的选择给周围带来的竟然尽是残缺的结局。有人不得善终,有人失去了重生的机会,有人浑浑噩噩多年,依旧不得解脱。

李蓝阙趁机耷拉着脑袋,倒在舅舅的掌心。

“所以你一开始拒绝我,是怕自己像他一样……”

“是个喜欢虐待幼女的变态?”

何宁粤将她难以组织成句的后半截,干脆利落地补齐,像是在聊遥远的,与他们都无关的事。

“唔……差不多吧……”

李蓝阙永远都记得,那天夜里他说“你不觉得我是个变态?”时,认真又神伤的表情。

“怕。”

何宁粤总算在纷乱的愁绪中,攫住了最准确的词。

他的努力不仅是徒劳,还是痛苦加深的来源。这种感觉可怖到,像是拼命拔出陷入沼泽的脚、以为挣脱了一些时,低头却发现泥浆已经没过腰线。

不知是阳光热烈了,还是血流加快了,李蓝阙感觉眼眶被他的手熨得越来越热。

“现在还怕?”

何宁粤点头。

“现在也怕。”

李蓝阙再也忍不住,拉下他的手臂,转身仰头,直视他的眼睛。睫毛阴影中,浓墨点缀般的瞳仁边,虹膜上映着明亮的窗。

她竭力寻找着他动摇的痕迹。哪怕有一丝一毫,她也不想让他再强撑,可左看看又看看,这一次,他的眼神里都是坚定。

她突然就红了眼睛和鼻头。

明明是来安慰他的,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何宁粤也不帮她擦泪,见她哭得越凶,嘴角扬得越轻快,这个瞬间,沉重顿时稀释。

“我不……不知道……”李蓝阙压抑着抽噎,只是抿嘴汹涌地掉泪,却不张口大哭。对舅舅的了解仿佛全部化为了抑制不住的悲伤,“我都不知道……这些……”

她望着他,婆娑朦胧后,似乎在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坚持跟她在一起。

因为感情偶尔也会战胜理智。

何宁粤在心里默默回答。

不,是常常。

他笑着叹气,仍是抵挡不住她凄惨的泪眼,伸手替她拭去脸颊的湿痕。转瞬间,只见眉间骤然深蹙,浅笑烟消云散。他的手僵在半空,无名指关节上,一团浓稠的黏液坠下来。

“啧。”

操……是鼻涕。

“舅舅,你……你等我……等我一下……”李蓝阙全然没有发现舅舅的嫌弃,自己胡乱抹掉眼下和鼻翼,自顾自地攀着他的手臂,从他身上撤下,“晚饭之前……我回来……”

“什么玩意?”

忙着找纸巾的何宁粤被她无端的行为搞得头大。

端着的纸巾盒被李蓝阙抽了去,她将脸擦得红一片白一片,又叮嘱一遍等她的要求,便裹上外套,抱着书包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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