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滢不知道彤儿已死,只听嬷嬷在说彤儿被家人带回去了,然而一个没走多久,卿卿又被调到别院,一下子走到两个婢女,她心里别提多郁闷了,见到卿卿来了自然喜不自胜,欢喜之情可想而知。
“卿卿,你可来了呀,我想死你了!”
萧滢飞扑过去,拉住卿卿的小手开始一个劲地诉苦,说不是练字练到手抽筋,就是习琴习到破指甲,总之她不在的时候从头到脚没处好的。
看到许久未见的好小姐,卿卿也很高兴,连着绿悠和蓝棠搬出以前常用的话来哄她,主仆四人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正聊得起劲时,嬷嬷突然进来,她见到卿卿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催促小姐该早点歇息,接着又回头狠骂了绿悠和蓝棠。卿卿也识眼色,说了几句安好的话就离开了。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潇湘院似乎已经容不下她。
卿卿不愿回叠锦楼,想到一个人独处就会害怕,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离开这座深宅大院,和哥哥一起离开,她觉得这里就像深潭,看似幽静怡人可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而她就坐在潭口随时随地都会被拉下去。卿卿非常想念哥哥就跑去浮影阁,早上还不知去哪儿的猫儿,此时正蜷在窝里睡着,她看到后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把猫儿拎起来抱在怀里。
“你说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轻声问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怀里猫儿,那猫儿抬头“喵”了一声,然后就从她身上跳下来往竹林里窜。
“哎,别走。”
卿卿提裙欲追过去,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卿卿背脊一寒,两条腿似被冻住了,她不敢回头,想要装作无事,可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发抖。
“你无事就是喜欢闲逛?”
萧涵从暗处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令彤儿至死不忘的面容仍如以往一般冰冷,他是这个府中最令她害怕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少爷万福。”
卿卿颔首垂眉,弯腰施礼,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糠筛,连声音也跟着一起抖了起来。萧涵嘴角一勾,冷笑一声,冰冷无情的目光朝她脸上移了几寸。卿卿把头低得更低了,心想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偏偏又遇上他。
“你在这府里又不是一天两天,难道不懂一点儿规矩?”
卿卿死咬着嘴不出声,暗自乞求他能放过自己。萧涵眼神一凛,突然低声怒吼:“说话!”
卿卿的心都要吓跳出来,她连忙跪地,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奴婢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请您网开一面。”
微颤的声音里带着丝哭腔,萧涵朝她走近几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小小的身子,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捏得粉碎。卿卿抖得更厉害了,以为他会打她,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凝视了她片刻,然后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一开始,卿卿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转身时,她才如释重负长吁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脚都软得没了力气,萧涵走后,她连忙仓惶逃离此处,可是跑了一半又想起猫儿,她可不愿再在这里遇到刹星,想着就咬咬牙跑回去,找出猫儿连并它的小窝一同带走。
屋子里多了只猫,好过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进院时候嬷嬷又训了她一顿,说是院子打扫得不干净,窗门上的灰也没擦,然后又说以后没夫人之命不得再去潇湘院。卿卿只点头没有反驳,她就是砧板上的肉,随便她们怎么下刀。如今,她最大心愿就是平安无事等到哥哥回来。
当天晚上,卿卿又梦到彤儿,她说心愿未了不能转世,一边流着血泪一边求她帮忙。卿卿吓出一身冷汗,次日就卧病在床,高热不退,吃了两副药仍不见好,萧夫人闻讯就亲自过来探望,还让大夫开几副昂贵的方子。见萧夫人和蔼可亲又十分关爱她,卿卿觉得是自己多想,不由心生愧意,想着若是病好就在叠锦楼内安下心,也不去抱怨什么了。
转眼没几天就到了萧涵的大婚之日,秦阳郡主是吴王之女,深得吴王与皇上宠爱,此次两家联姻说得上是金玉良缘,萧家人也不敢怠慢,萧老太爷早几日便来到萧府准备嫡孙大婚之事,文武百官送的喜礼也是一车一车地送入府,多得都快堆不下。
大婚当日,锣鼓喧天,十里花锦,迎亲队伍如同长龙从城门直到萧府,前有金狮引路,后有礼乐相随,喜僮沿途撒喜果发喜钱,众人见之伸手哄抢,嚷嚷着要沾喜气。人山人海,声势浩大之极。
卿卿的病还没痊愈,嬷嬷怕她冲了喜气就令她呆在院里哪也不能去。外面热闹非凡,她却孤零零地留在院中看守,不过这正合了她的心意,她并不想见到那位新官人,看到他不由会想起已入黄泉的彤儿。
卿卿从妆盒里取出彤儿的一缕青丝,原本想把它扔了,但是左思右想还是不舍,她用小指勾住发丝,高高举在半空并对着它说:“听到没?人家成亲了,你也就死心吧,早日投胎重新做人,记得别再走错路了。”
微风拂过,一缕墨色迎风而扬,但它始终挂在她小指上不肯掉下来,或许彤儿依然不舍,舍不得放下这段孽缘。卿卿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想哭,进了这个院子的人都像被关住了,有的被丰衣足食关住了,有的被虚情假意关住了。
若当初跟萧清走了会是什么样?卿卿不禁在想,大概她会和彤儿一样,甚至比她更惨,因为就算能和萧清浪迹天涯,终会有被找到的一天,到时他仍是萧家二公子,她不过是个勾引主子的狐狸精。萧清今天也应该来了,她突然很想见他,但心有余悸不敢找他。
卿卿在院里坐到天黑,院外人声鼎沸,院内清冷无声,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她抱着猫儿猜想哥哥此时会在哪儿?还暗骂自己太笨,为何不问问他要去多久,正当落寞之时,院口突然出现个鬼祟人影,卿卿心里一惊,偷偷地拿起脚边的扫把,小心翼翼地潜过去。
“什么人?竟然敢闯夫人的院子!”
卿卿大喝,不由分说地抡起扫把打过去,只听见那人“哎呀”叫了声,又是抱头又是跳脚。
“呀,别打了!好疼!”
这是萧清的声音,卿卿愣住了,扫把从手里掉到地上。萧清畏缩地瞅她一眼,见她手中没了凶器才敢松口气。
“几日不见,你越来越凶悍了。”
他仍和以前那般嬉皮笑脸,笑起来时眼眸亮若星晨。可卿卿并没忘记那晚他所做的事情,心中点点喜悦转眼销声匿迹,她不能像他这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连看都觉得无比尴尬。
“二少爷万福。”
卿卿鞠身施礼,萧清拍拍身上的脏灰,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去吃杯喜酒?光躲在这里多没劲。”
“是嬷嬷让我呆在这儿的。”
“你理她干嘛,走,我带你去。”
话落,萧清伸手拉她,而卿卿像被蝎尾蛰了下马上往后缩去。一丝伤痛稍纵即逝,萧清努力扯起笑颜,希望能和她重修旧好,可他们之间似乎有道看不见的沟壑,看似很近却远在天涯。
“二少爷请回吧,嬷嬷看到要骂的,您别太为难我了。”
卿卿低头毕恭毕敬,萧清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过了良久,他无力地笑笑说:“其实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奴婢安好,多谢二少爷挂念,二少爷自己也要多保重。”
往日情愫涌上心头,卿卿无比难过,她硬是忍着不想让他看见。她喜欢两小无猜的日子,可如今什么都变了,她没法像以前那样对待他,然而看到他皱眉苦笑,她的心也会痛,是失去好友的那种痛惜。
萧清徒劳无功,她已经不愿意再重回他身边,无论做什么她都不愿意接受,心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笑着道了声珍重,随后转身离去,广袖飘逸宛如蛾翼随风而起,他的身影渐渐湮灭在了荧荧灯火中。
第20章 东窗事发
那天夜里萧清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不得不被人抬回去,卿卿听后十分难过,她知道他想重修旧好,可是她实在没办法忘记那晚的事。萧府热闹了几天,婚事完毕,萧老太爷便带着萧清回都城,卿卿跑到侧门,躲在门后偷偷目送他。见到那抹寂寥无奈的背影,她心里五味俱全,不禁黯然泪下,在她心里他永远是她的好友,纵有不舍也只好默道声珍重并且希望他以后能一帆风顺,开开心心做他的萧家二公子。马车渐渐驶远,她也收起落寞,轻轻地关上朱门回到了叠锦楼。
春去夏至,荷塘凝碧,粉白点点。卿卿平安无事地过了一月余,渐渐地习惯了叠锦楼的日子,每天起床打扫庭院,无聊时就逗猫儿玩,有闲空就偷跑去找绿悠和海棠聊天打闹,时间久了,也就把诸多不快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