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2 / 2)

杜誉到太原府后,适应得很快,每一旬皆要传信给他,只说姜未常在太原府,轻易不出城,也无可疑举动,对他态度尚不错,眼下看来并无不妥。

不妥怎能轻易便能看出来?赵琮令他继续仔细看着,且处理一府之事时,也不必与姜未客气。姜未是武将,又是难得的世家武将,脾气本就不好,最经不得激。

也是此时,黄疏与范十悟等人到达开封府,赵琮对于真正的人才从不吝啬,更何况最近朝中多变故,人心不是十分稳固,他专门摆了宴席为二人接风,也是为了散一散这股郁气。

赵琮举杯开宴,他赏菜给黄疏,勉励一番,又感慨道:“黄相公回开封这一路也真是艰险得很。”

自有人问这是为何。

“黄卿,你来与人说。”

黄疏是个聪明人,路上听闻孙家出的事儿,他便猜到孙家也不过是被当刀子使罢了。他的性子本就又臭又硬,那又是危及他性命的事儿,他自然不乐意。他“哼”了声,大大方方将他归途之中两度被孙家害的事儿说出口。

其余官员自是哗然一片。

只陛下也在,他们也不能太过,但面上都是震惊的。赵琮笑眯眯地仔细看着场中众人,他不看他们的脸,也不听他们的话,他只看他们的手。如若参与此事的人就在这儿,当着他的面,听到这些话,再镇定的人也会有所泄露。而这样的人大多自诩镇定非凡,表情与语言常能掩饰到最佳。

看这些没用,他专门看那些人的手。

共有三人的手势怪异,其中一位不过是个四品官员,因得他重用才在此处。此人是个出了名的胆小之人,不足为怪。另外两人,手指都很僵硬,一人是吏部的一位上了年纪的侍郎,另一人,是郑桥。

赵琮眯眼看了郑桥片刻,低头饮下半杯酒。

杜誉的侄儿,杜诚,自离开开封后,果然遭人暗杀。只是赵琮也派了人跟随,他们将意图暗杀的人给捆了起来,却怎么也问不出话。他们便只能从杜诚身上下手,但陛下已说了逐他出开封府的话,他们也不敢逮他回来,只好一路随他走。

杜诚一路南行,也没个具体方向。

那些时日,赵琮恰巧在洛阳,无法顾及。回来后,诸事颇多,直到昨日他才有空听人回禀,他此刻暗暗琢磨着郑桥的名字,又想到杜诚。

看来还是得将人逮回来问话才是。

如若他猜得不错,害杜誉的人怕就是郑桥。

只是郑桥哪来的银钱打通那些官员?那些官员收的贿赂,光那点儿盐本钱可不够啊,当真是杯水车薪。

黄疏是个臭脾气没错,但他说话很是风趣,他写的那些笔记在市面上卖得极好,就足以见他是个很有才德的人。下首的官员个个爱听他说话,纷纷听得入迷。

赵琮独自坐在首座想朝中事,内外全是事儿,瞻前还要顾后,皇帝不好当啊。

他不免又是难得忧愁,于是多饮了几杯酒。他喝的酒不烈,只是果子酿的酒,与下头官员喝的不同。即便不烈,少饮酒的他还是不自觉便多了。

他的眼前便有些迷蒙。

福禄小声劝:“陛下,咱们回吧?”

赵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实际却无反应,福禄上前扶他,他晃悠着起身。

官员们也不再说话,站立起身,面向他。

福禄替他道:“陛下回去还有政事处理,诸位大人尽兴。”

“恭送陛下!”

赵琮扶着福禄往外走去,由最为靠近的大厅后门出去。赵琮的脚有些软,福禄叫小太监扶住他,弯腰道:“陛下,小的背您回去。”

福禄刚说完,只觉面前一阵风,他诧异抬头。

有人大步走来,带起一阵风,并伸手扶过陛下。

“小——”福禄没说完。

小郎君一把将陛下给抱了起来!

“小郎君……”

赵世碂回身瞪他:“也不看着点,哪能这般喝。”

“小的有罪。”福禄觉着不对劲,却又不知何处不对劲,老老实实地认错。

赵世碂抬脚下台阶,福禄立即道:“小郎君,您背上的伤可还要紧?”

赵世碂皱眉,不理他。

染陶也终于匆匆赶到,她伸手点福禄的额头:“你这个呆子!快着人清道去!”

“是是是!”福禄带着人上前,挥退宫道上的所有宫女与太监。

养了十几日,赵世碂已能直起腰背,看起来与往日并无异处。只是他贪恋赵琮哄他的日子,便故意装。今日赵琮在前殿宴请官员,他本当赵琮只是过个场,谁料久久未归,他便遣人去问。

小太监回来便道,陛下喝多了。

他二话不说,就大步往外去。

此时,夜风徐徐,拂面而来,宫道上仅他们二人。

赵世碂抱着赵琮走在寂静宫道上,忽然便想起他第一回 抱赵琮的时候。当时他才十一岁,长得快及赵琮高。可当他将赵琮抱紧怀中时却觉诧异,赵琮太轻了,轻到如一阵风,轻到似乎随时都能飘走。

如今五年已过,怀中的赵琮竟还是这般轻,他却已长得足够高,也足够健壮,他能用双手留下这阵清风。

他不由又将赵琮抱得更紧些,赵琮的脑袋窝在他的胸前,喃喃道:“西夏,辽国,姜未,赵从德,女真,郑桥……”

赵世碂的脚步一滞。

赵琮再度迷糊道:“西夏,辽国,姜未,赵从德,女真,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