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内, 赵琮并未绝望太久。
只因很快就有许多人进宫来求见他。
赵宗宁来得最快, 她一进来就是泪水涟涟,显然已经得知父母身死的真相。赵琮已无闲暇再去在意自己的事, 将旨意收好, 他要起身去扶她, 赵宗宁已经先一步埋头扑到他怀里,跪在地上, 哭着叫他:“哥哥——”
赵琮叹气, 抱住妹妹,轻声道:“好了, 不哭了。”
赵宗宁哭得十分难过, 哭得赵琮都不由跟着红起眼眶。安定郡王与郡王妃虽与他相处的时间很少, 他也多了一辈子的经历,当年并非真正的孩童,但这对父母对他是真的很疼惜。赵宗宁毫不收敛的痛哭声中,他也想起安定郡王临出兵前进宫见他的场景, 那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相见。
安定郡王尽管是个闲散王爷, 明知前路危险, 也要领兵去打仗。
安定郡王是为了刚登基的他。
那是他的生身父亲,却只能跪他,叫他“大皇子”,叫他“陛下”。更别提安定郡王妃,总是满面温柔,微笑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独自玩乐的他, 并轻声叫他“宝儿”。
赵琮叹出一口气,闭眼将妹妹抱得更紧,眼中也落下一点眼泪。
兄妹两个在屋子里头落泪,外头的人也不敢进来劝。
但赵宗宁到底是宝宁公主,哭尽了眼泪,她便抬头看赵琮,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却已平静许多:“哥哥是早知道了,瞒着我吧?”
这个时候,赵琮也不再瞒他,点头。
“哥哥不该瞒着我,我承受得住,我该跟你一同去太原,我要亲手杀了姜未才是!”
赵琮疼惜地拉过她的手,赵宗宁的手软绵绵的,他低头看,温声道:“你这是享福的手,不该沾染鲜血,杀人的事儿,由哥哥来。”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反倒又把赵宗宁给说哭了。她再度埋到赵琮怀里痛哭,并哭道:“虽然爹娘都不在了,我还有哥哥。”
“是的,哥哥一直都在。”
“哥,我想我爹跟我娘……”她眷恋地说着幼年时,父亲与母亲的事,赵琮也安静地听着。
直说了很久,赵宗宁从他怀中出来,也从地上站起来,极为懂事地说:“哥哥在太原这般,怕是又要有许多人进宫来,还有些老学究又要啰嗦,哥哥去吧。”
“朕追封爹娘,你高兴吗?”
“高兴!”
“既已追封,礼要重新办,大办,朕也打算重新给父母做场法事——”
赵宗宁抢道:“我来管!”
赵琮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好。”
赵宗宁也不叫人进来,自己擦了眼泪,又赶紧道:“哥哥,小十一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赵琮脸上的笑容僵硬,勉强点头。
赵宗宁当他僵硬是因为十分担忧,立刻劝道:“他去得太急了,没来得及等我回来。我陪安娘去洛阳散心,不过他也给我留了信。真没想到赵廷有这能耐。”她苦恼道,“早知道这人这样,当年就不该留!”她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又叹气,“我能理解他,那是他的亲娘。对了,说到他娘,哥哥你可知道,他的娘到底从何处而来?”
赵琮又是一僵。
他不知道。
“哥哥见过小十一的娘吗?”
“见过。”
“和小十一长得可像?”
“像。”
“那是真的很美貌吧?我从前虽去魏郡王府,但没见过。我还真想看看他的娘有多美。”赵宗宁兀自说着。
赵琮也兀自发呆,小十一的确长得过于高,但也的确是汉人的长相,虽说面上轮廓过于分明,尤其鼻梁也高挺。小十一长得与李凉承也没有半分相像。他也想到,单娘子的确就是汉人的长相,这让他又是一阵安慰。
兴许都是自己多想了。
澈夏后来进来,帮赵宗宁洗了脸,又抹了香膏,她要走。
赵琮又将她叫住,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
“嗯?”
“朕没杀韩定。”
赵宗宁眼睛一亮,这个才是真正杀了他们爹的人。
“手上别染了血,其他随你,你去找张眷。”
赵宗宁激动应是,匆匆带着澈夏走了。
赵琮笑,到底是宝宁公主,换成赵叔安,早吓哭了吧。
赵宗宁走后,赵琮也没时间为赵世碂的事继续伤心或绝望。
他不顾疲惫,洗了脸,换了衣裳,去崇政殿见那些等着他的官员们。
求见的人太多,他索性一起见了。
对于他装病,实际是去太原的事,部分老臣虽不敢明面上表达不满,到底暗暗表达一番,赵琮能理解,也没怪他们。
不满过后,就是问姜未的事。
赵琮实在没什么劲,就叫路远把当时情况原样说给大家听。路远倒还有几分说书的本事,将那一夜讲得那是惊心动魄,有几位年纪大的,听到赵琮独自面对几万兵马,差点没晕倒。
再讲到姜未要上来砍陛下时,有一位还真的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