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经意地提起当年的真相,却不知道让两个后辈,一个门内,揪紧了心,一个门外,如遭当头一棒。
过失杀人!
是你父亲犯错在先!
霍山的声音从谢拾的耳膜穿过,将他怔得浑身发冷,发颤,他从来都想着逃避,不愿意面对,却从未想过,这之间还有这等隐情!
如果霍山说的是真的……那沈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却仍然以受害者的姿态冷眼看自己可笑的赎罪,不,不对,沈松让谢长华破产,谢长华害了他家两条人命,这是不能画上等号的……
可是……
可是……
谢拾深吸几口气,眼前阵阵发黑缓缓褪去,头抵在墙上,脑子空白一片,茫然地站着。
“害了两条人命,让我失去父母,变成孤儿,寄人篱下,这一切本是他应得的!我一分不差地还给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沈旬冷冷道:“我不是公正无私的法律,无法一分一毫地丈量,从他动了纵火之心开始,他就该遭受这些。”
尽管清楚地明白门外之人此时此刻的心情,震惊、质疑、心酸难耐、进退两难的怀疑……沈旬仍然不得不逼迫自己这样说。
因为这是他做过的事情,并且,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样做。
看着沈旬冷冰冰的面容,霍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孩子心智强大,却又太过狠心无情,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上一辈因为利益冲突造成的孽,却要由下一辈承担,实在罪过。
霍山怜悯地摇摇头。沈旬所作所为错了吗?没有错,站在不同的立场,有着不同的爱恨罢了。
“我只是怕你走你父亲的老路。”霍山叹口气道:“他帮了我那么多,让我逃过一劫,我却没来得及报恩。”
沈旬沉默不语。
门外发出了几不可察的脚步声,一个人来过,又一个人走了。霍山毫无察觉,沈旬却始终听着那人的动静,此刻心里五味杂陈。
若说他心狠手辣,他认,谢长华本该被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却因为他和叔父,最后被判无期,在牢里不到一两年便郁郁而终。
这也算他报了仇么?
可是并不感到快乐。
因为那些年,他并不知道谢拾在哪里。
更不知道,见了谢拾以后,是要说一句“滚开”,还是道一句“别来无恙”。
如今和谢拾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他原本想永久掩埋这个秘密,只让谢拾看到他好的一面,温柔的一面,谢拾若想逃避,不愿面对,便让他永永远远地做天真的谢拾。
可惜,谢拾比他想象中更勇敢了,他开始调查霍山了。
牵一发动全身,他迟早会知道所有的事情。
与其让他到时候搜集到数据化冷冰冰的铁证,摆到明面上与自己对峙,还不如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一切。
至少,这时,自己还能有解释的余地。
沈旬从始至终,自认为所做的一切没有错,错只错在,他难以对谢拾启齿。
“你的报复还没停止吗?”霍山问。
沈旬抬起头。
“谢拾没有任何过错,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告诉他事实。”霍山叹了口气:“我以长辈和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你的报复不应该由谢拾承担。”
沈旬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他,哪怕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没有。”
☆、78|78.6.28
谢拾拖着机械的脚步下楼,将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脸色有些苍白,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他下意识地倒退几步,打开大门离开。
谢拾开门的手都是抖的。
大门轻微地咔擦一声,引起了霍山的注意。
“你和谁一起住吗?似乎有客人来了,咦,怎么没人?”霍山朝客厅里张望了一眼。
沈旬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玻璃杯上,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他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将霍山送出门。
“霍叔,慢走。”
霍山脚步在门外的地毯上停了下来,意有所指道:“既然叫我一声叔,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沈旬漫不经心地走到茶几边,大拇指轻轻抚拭那杯水:“自然,不仅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复式公寓在半山腰,三环开外,寂静得很,谢拾从家里出来,茫然地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偏僻的花坛坐着。
不一会儿,裤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谢拾下意识地以为是沈旬打来的,呼吸瞬间收紧,一动也不动。
半晌,他混乱的脑子才想起来这只手机是杨安在车上给他的,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说不上原因,谢拾松了口气。
电话接起。
“有消息说傅子琛明早将召开记者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