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栗子,甘甜软糯的内里,必然需要坚硬的壳与尖锐细密的刺包裹。
小狐丸坐起身理了理衣服,和躲在药研藤四郎身后的小姑娘对视一眼,小姑娘看着他头顶上像是狐狸耳朵一样的形状,自己毛绒绒的耳朵也抖了抖,含着眼泪露出一个笑来。
“好吧好吧。”小狐丸解下腰间的本体递给宗珏,而后站起来把小姑娘抱进怀里往外走去,“药研你从哪里拐来的小丫头?”
“小狐丸殿!”药研藤四郎叫了一声,把手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下,将门外的客人请进门。
穿着黑绿相间和服的青年与小狐丸擦肩而过,似是若有所觉一般二人对视一眼,而后青年眉眼弯起,“贵安。”
小狐丸微微颔首,被怀里的小丫头一把抓住头发,赶紧心疼地哄着她放开。
主殿刚刚给他梳理好的毛发啊。
青年低低笑了两声,弯腰逗弄着让小丫头松了手,快步跟上前面看起来年幼然而颇具实力的付丧神。
本体的话,大概就是佩在腰间的那振短刀了吧。
“大将,客人到了。”药研藤四郎侧身让青年进去,然后跪坐着躬身后才站起来离开。
“请。”宗珏趁着这么一会已经把茶几收拾好,又重新沏了一壶茶,一整套的茶具造型精巧优美,显然不是半妖之里的村民们会使用的类型。
“这可就麻烦了。”青年抓抓头发,潇洒地盘腿坐在宗珏对面,“我超级不擅长喝茶啊。”
他嘴角勾着带了几分痞气的笑,浓郁几乎琥珀的金色眼眸狭长,眼尾挑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疏懒意味。
“那正好。”宗珏随手把茶具收起来往边上一推,“我也不怎么喜欢喝茶。”
日常抱着个茶杯看看风景那是消遣,这种还是算了。
青年眉梢一挑,手撑在桌上笑着问道:“那要喝酒吗?”
“我可没有带酒。”宗珏说道,“不然可是会被打的。”
要是带了酒被鬼灯查出来,那孩子还不得直接杀到本丸来找他算账。
青年对他眨了眨左眼,手一翻摸出一个酒壶来,“从某个老头子那里偷偷翻出来的珍藏,天底下只此一壶的绝品。”
严格来说其实只剩下半壶了,刚翻出的时候他就已经喝掉了不少。
他递给宗珏,“尝尝看?”
宗珏把边上的茶杯拿了一个过来盛酒,澄澈如水的液体一离开壶口就散发出浓郁馥郁的香气,酒液碰撞在细瓷的茶杯上,撞击出如同玉器交鸣的清越声响。
“好酒。”宗珏把酒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青年接过,也拿了个茶杯倒满,“干杯?”
宗珏举起茶杯,同他碰了碰。
而后青年说道:“半妖之里轻易可是进不来的。”
“我以为你会更迂回一点。”宗珏挑了挑眉。
“试探来试探去的很没意思啊。”青年笑道,撑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而且我还蛮喜欢你的。”
宗珏低低笑起来,“这岂不正好,我也挺中意你的。”
毕竟敌刀见了这位激动地他都差点没压住,在玻璃罐子里上蹿下跳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装了只猫进去。
“奴良鲤伴。”青年指了指自己。
“宗珏。”宗珏说道,顺手把抖个不停的玻璃罐子放到桌上敲了敲,“安静点。”
玻璃罐子里的雾气顿了顿,快速地凝实成缩小版奴良鲤伴的模样,还拿着腰间的刀像模像样地挥了挥。
“这是什么?”奴良鲤伴兴味十足地看着玻璃罐子,罐子里的小家伙有着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不过那双眼睛是纯然的黑色,微圆如杏核般的形状,微微抬着脸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奴良鲤伴愣了一下,唇角的笑短暂的失去了踪影,而后却又极为自然地恢复了一贯的模样,收回手端起茶杯。
“是个麻烦的东西。”宗珏晃了晃玻璃罐子,里头小小的敌刀被晃得两眼直冒圈圈,可怜兮兮地抱着刀蹲在角落里,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着玻璃壁。
“这个……”奴良鲤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玻璃罐子,里面的小家伙赶忙伸着小手踮着脚尖跟他拍拍,而后像打了鸡血一般化为雾气在罐子里横冲直撞,本就放在桌角的玻璃罐子一个不稳就滚了下去,摔在榻榻米上的瞬间,里面的雾气冲破了塞着罐口的木塞,铺天盖地一般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啧。”奴良鲤伴听见宗珏轻轻咂舌,反手抽出了一直放在身边的那振刀,清灵中正的气息刹那冲破雾气,隐隐的带着嘶哑的惨叫声。
奴良鲤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双眼睛就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着,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拔出腰间的弥弥切丸挡住了宗珏的刀。
下一秒,弥漫着的雾气就像是找到了入口一样争先恐后地涌进了他的刀中,原本清如明月的刀身霎时攀附上繁复的暗色纹路。
宗珏皱着眉收刀回鞘,“你这是何意?”
“我也不知道。”奴良鲤伴唇角的笑夹杂上了苦涩的意味,“大概是因为……想到了一位故人吧。”
那双黑色的,明亮干净的眸子。
恰如故人。
第二十八章
位于东京的奴良组宅院, 今天迎来了几位客人。
奴良组的初代大将奴良滑瓢一进门就捶着肩膀直呼年纪大了舟车劳顿扛不住,煞有其事地拄着拐杖回房休息, 留下二代大将奴良鲤伴将客人介绍给宅院里的下属们。
此时正是奴良组最为强盛之时, 作为大将的奴良鲤伴统领着整个关东地区的妖怪,自江户时期至今都是东日本最大的妖怪组织,踩过院门之时, 就好像从常世走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甚至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会觉得这屋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