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会,她是什么心情呢?震惊、不敢置信,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把她满心的欢喜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像是这酷暑夏日里突然落下了一场雪,就连那和煦的风也带着寒峭,打在人的身上透着冰凉。
昨儿夜里,她还与小祯说着,让他尝试着原谅父亲。
哪里想到……
她的这位父亲啊,她的这位好父亲,却在那个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母亲在这屋子里忧心忡忡枯坐了一整夜,而他呢?
他竟然和别的女人过了一夜。
真是讥讽。
真是……
让人恶心啊。
王珺不想哭的,为了这样的人哭,实在不值得。可那眼泪却还是止不住一般,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直到滚落在那锦衣上漾出一滩水渍消失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冷寒着一张俏脸,沉声说道:“母亲,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早该杀了她的,杀了她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崔柔听出她话中的冷酷却是吓了一跳,她也顾不得此时脸上是个什么模样,忙转过身,握着王珺的手,急切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你是我们王家的嫡女、是大燕的郡主,若让旁人知道,她们该怎么议论你?”
一个名门贵女,竟然要动手杀人。
即便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可若被人上告御听,只怕也不会草草了事。到得那时,娇娇该怎么办?
何况——
崔柔的眸光闪过几道暗色,声音也沉了些:“那样的人,怎么能脏了你的手?”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都不该污了她娇儿的耳朵。
若说先前她心中对王慎有怨、有恨。
那么此时,这股子怨气与恨意较起先前却是又更重了些,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娇娇又岂会知晓这些混账事?只是顾忌女儿还在跟前,崔柔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的那些思绪,放柔了嗓音,与她说道:“娇娇,这些事,你不必管。”
“母亲自会处理的。”
这样的腌脏事,又怎么能让她的娇娇去费心?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是皱着眉,沉声说道:“母亲让我不要管,可您打算怎么做?父亲都亲自与您说了,您……”说到这,话音戛然而止,她抬着一张脸,神色怔忡又带着不敢置信,哑声问道:“母亲,您要让那个女人进门?”
崔柔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
仍是温婉的那一张脸,带着素日那抹温和的笑容,望着她,柔声说道:“她既然费尽心思要进我们王家的门,那么就如她所愿。”
她是王家的宗妇,剥去了情爱,还要为整个家族考虑。
要是放任这个女人在外头,倘若日后让旁人知道了她和王慎的事,传到御史的耳中,糟践得是他们整个王家的名声。
“母亲——”
王珺不高兴得皱起了眉,哑声又问了一句:“您心里真得愿意吗?”
耳听着这一句,崔柔的神色倒是有一瞬得怔忡,她愿意吗?自然是不愿的,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不愿又如何?
她的丈夫,她信任了二十多年的夫君,的的确确背叛了她。
第一次或许可以说是失误。
那么这一回呢?难道可以再用一句失误来了结吗?
周慧明明早早就离开了长安,为何又会出现在城中?还有王慎,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周慧还留在城中?若不然,怎么可能昨夜碰巧出门就会遇见她?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先前,她还想问一问他。
可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没有必要了。
问了,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此崔柔也只是望着轩窗外头渐渐泛亮的天色,很轻得说道:“以前我总盼着能和你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虚妄之言罢了。”说到这,她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说道:“既然他和她的缘分如此深,那就随他们去。”
“我啊,只要你和小祯好好的就行了。”
崔柔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手撑在王珺的头顶,双目之中满怀慈爱。
王珺耳听着这话,突然就红了眼眶,她也没说话,只是扑到了眼前人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
而此时的西院。
如今天色还早,冯氏正坐在铜镜前由人梳着妆。
她眼下有些乌青,一瞧就是又没睡好的模样,这些日子,王恂整日歇在那位云姨娘的屋子里,冯婉心里不高兴,夜里也睡不好,这火气不能往外头发,只能关起屋子教训下人,几日下来,却是让这屋子里伺候的一众下人都战战兢兢的。
生怕做错了什么,又被人一顿责罚。
外间草绿色的锦缎布帘被人掀了起来,一个身穿暗花绸布的老妇人急匆匆得走了进来,却是徐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