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属于她的那颗星星究竟在何处呢?是明又或者是暗?天上的月亮太耀眼,看不到星星的眼。
林蕊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句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话:每个人都是颗孤独的星球。
窗外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绝迹。隔了老半天,才隐约传来火车的震荡声。
这样的静谧中,外屋父母的低语声被衬托得分外清晰。
林母轻轻叹了口气:“蕊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下魂哦。”
今年这样已经是第二次了。
幸亏这回只是晕倒,没有抽起来,不然她真的一刀捅死那个老太婆的心都有了。
脏心烂肺没皮没脸,孙子被警察逮个正着,就要逼着她家女儿跟苏木翻供作伪证?上唇贴天下唇接地,好大的口气。
林父安慰妻子:“你甭管,这事儿有老陈他们呢,咱家算什么啊。”
就连公安局都盯着抢劫这件事不放,压根也不提打人,也没人陪着苏木去医院验伤。
既然这样,他家何必冒出头呢。
他倒是更忧愁另一件事:“咱家房子太小了。”
前些年他还没什么感觉,大家住的都憋仄。比起三世同堂甚至兄弟同屋只能两张床之间硬挂个帘子的,他们一家四口算是清爽的了。
现在再看,好像不行。大女儿虽然现在读大学住校了,可小女儿也长大了,还跟父母隔道门帘子,委实看着不像话。
今天蕊蕊干嘛要撺掇孙泽买房子,还说什么要改建成小别墅的话。那是她心里头想,可是又清楚家里得不到,索性说了过过嘴瘾也高兴。
“厂里头什么时候盖新楼?”林母侧过身子问丈夫,“上次说的地批下来没有?”
林父皱眉,压低声音:“不好说。现在有传闻,物价上涨太厉害通货膨胀不好控制,国家要喊停基建项目。”
后面的经济政策,恐怕要缩紧。这个波及面范围就广了。
林母叹了口气:“真是什么都不凑巧。”
现在外头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可就是看不到他们工资涨。
说是要调工资,可从九十多块钱变成一百多块又有多少意义呢?真要建起蕊蕊要的那种小别墅,得他们夫妻工资加在一起不吃不喝工作十年。
况且谁知道这十年里头,东西会不会再涨价啊。现在深圳的房子都一千六一个平方了。
她听了只觉得吓人。
可培训班的同学却告诉她,中国的房价根本不算什么。
同学在日本的姑姑有位同事退休了回乡下,一辈子工资微薄不得不节衣缩食的老人,临走前卖掉自己的一套小房子就挣了八百万美金,一夜暴富。
姑姑跟同学信誓旦旦,总有一天,中国也会这样的。
林父倒是挺幽默:“那照这么算,咱们家还是百万富翁噢。”
好歹这住着的房子也有十六个平方。
虽说房产在单位名下,可只要他们还干下去,除非厂里头给他们夫妻换大房子住,否则这筒子楼的屋子,房管科是肯定不会收回头的。
他兴冲冲地向妻子邀功:“你也别急,这次我给杂志投的三篇外国故事被用了,有一百多块钱的稿费呢。”
这比他一个月挣的工资都高。
林母来了兴趣:“你怎么写的故事?你还真翻译外国小说啊?”
“嗐,我当年学的是俄语,哪儿能翻译美国故事啊。是电影展,上半年不是搞了外国电影的巡回展览么,我连着看了一个礼拜的那次。”
林母拍了下丈夫,恨声道:“你还说,鑫鑫要准备高考呢,你这当爸爸的跟没事人一样。”
林父抱屈:“我不是想着得找门路挣点儿钱,省的女儿在学校里头被人笑话嘛。”
八十年代全民文学热,跟之前人们被思想压抑的太久有关系,也归功于当时的稿费水平相对较高。
眼下稿费千字十元至三十元,要是发表一篇万字小说,那就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了。
况且对于国营厂职工来说,稿费也是他们赚取外快的唯一出路。
林父工科出身,憋死他也写不出原创小说跟诗歌。他的俄语也基本集中在工学专业上,翻译俄语小说也不现实。
可他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脑袋瓜子灵活。
他翻译不了外国故事,可以当二道贩子啊,直接将电影厂译制好的电影再改写成故事,寄给杂志。
他试了两回,居然还真让他给投中了。
林父得意洋洋:“这回美国电影回顾我也去,争取再多记几个故事,回来再投给杂志社。这一个月我要是中个十来篇,那说不定等到蕊蕊上大学就真能住上小别墅呢。”
林母嗔了丈夫一眼:“你也不怕累死自己,惯的她。她就是三分钟热度,过了这阵子又不稀奇了。”
林父摇头:“要真一时兴起,她也不会自己做小买卖,还撺掇你开诊所,让她舅妈养鸡养蚯蚓了。”
林母心疼地抱住丈夫:“你就惯她吧。别管她,钱哪有那么重要,一家人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才最要紧。”
为什么大家都把做生意说成下海啊?在海里头遨游的有,叫海水给淹死的不照样不少。
就比方说周家两口子吧,要是在深圳过得滋润,哪里还用得着周老太跟双胞胎如此没皮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