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不仅仅想照亮简桥。
他想融化简桥,就像爷爷说的那样,融化他的心,成为他永远的羁绊。
夜晚,顾郁早早地睡了,这空荡而了无生气的院子里,许多生命在细雨过后重新浮现。院落里的花草无声地扎根发芽,在残败之中仰起高傲的头颅。
暮色浓重,两只狗后知后觉地知晓老头子不会回来了,驯顺地趴在床沿,蹭着两个人的枕头,眯着眼打瞌睡,屋里回荡着狗轻声打着呼噜的声音。
简桥靠在床头拿起顾郁的手机,想看看他最近有没有记录自己的心情。
屏幕亮起,登时映入眼帘的,是网络上那些关于顾千凡去世的言论。为一位艺术家的哀悼风潮渐渐落下,后继而来的是许多人对画舟堂前程的担忧。
这是第一次,顾郁本人被直接置于众人的目光之下。最多的言论也无非是,一代大师费了大半生时光成立的“画舟堂”,就这么被毁在一个完全不谙艺术的门外汉手里。
关于他的无端的审判越来越多,可顾千凡过世,画舟堂解散,本就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之前时代双壁之一的舒玉城走的时候,他身后的徒弟不也悉数散了,纵然有舒牧这样优秀的后代,一生招牌终究没能留下来。
而画舟堂散去,又和顾郁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呢。
简桥顿时有些难过,胸口沉闷,像是一头扎进了深海里。
顾郁为什么要看这些?他何必要看这些?他不是说过“听见太多的声音,就看不到想看的风景”吗?一想到那些只为博取噱头却不曾有过半点真情实感的文字,简桥心里就五味杂陈。
他放下手机,靠近了些,伸手搂住他,细细端详顾郁的眉眼。
他原先本没有这样憔悴疲累的,之前眼神向来清明澄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起来像炎夏时节,一口冰镇的西瓜在嘴里化开,混杂着薄荷的香味,泛着水嫩嫩的甜。
可这段时间,他好像稳重许多。俊眼修眉,挺鼻薄唇,似乎都变得愈发静默。
简桥凑近,在昏沉的光线里与他相对,直到脸颊相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对面突然动了动,迷离地睁了些眼,打量着他近在眼前的脸庞,低声道:“怎么了?”
沉默片刻,简桥径直看着他的双眼,轻言细语地开了口,“没什么,突然想尝尝西瓜的味道。”
第二天简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抬起头,只见迎着窗外的晨光,顾郁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腰身端正,专注地看着书。明亮的光线划过脸颊的轮廓,朝阳清辉洒落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