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朵静静的凝视着他的侧颜,心里有些怜惜的疼,这几只一个个的在回归自己的家族时,都免不了要经受一番折磨和煎熬,偏偏那折磨煎熬只能一个人去承受化解,别人谁也代替不了。
当初章云旗是,许攸也是,谢静闲也是,在走进属于自己的那个陌生的家时,其心里的翻滚涛浪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真的体会?
她多少明白一些,因为她当初也曾经历,在回岛的时候,踏上这片土地,那些怅惘,犹豫,挣扎,甚至带着心酸的怨恨如一根针游走在血脉里,除非释怀,否则那疼痛便会伴随你一辈子。
她叹息一声,没有再顾及父母还在边上,就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手环住他的胳膊。
齐二少原本僵硬的身子就立刻柔软了,俊脸上凝重的线条也温暖下来,低下头,另一只大手抚摸上她的脸,柔情万千的摩挲着,也没有说话,只是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契更加令人动容。
姜万豪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自己身边,人家离的他足有一米,这心底就酸酸的了,为毛别人都恩恩爱爱,他和人家就得这样相爱相杀?心里一酸,就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桌面,轻哼了一声道,“少在老子面前秀恩爱哈,昨天晚上还没亲热够?”
闻言,姜云朵想要坐直身子,却被齐二少更加亲热的搂进怀里,不以为意的笑着道,“我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看不到云朵,晚上那几个小时怎么能够?我想,这种相思入骨、*苦短的机会义父该是最能体会才是?”
这话里的信息量可是够大的,除了林玉颜有些似懂非懂的茫然,其他的人都心里跟明镜似的,姜云朵有些无奈的好笑,而姜万豪一张老脸就精彩了,有羞恼,也有惊慌,还有点深以为然的叹息,咳咳,“那也不能在守着我和玉颜就……注意点影响么,我们倒是无所谓,都成双成对的,可是车里还是有单身的,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坐在前面的姜一和华叔就浑身不自在了,管他们什么事啊?他们单身也有罪啊,真是躺着都中枪!
姜云朵也挺无语的,“爸,我是看二哥有点紧张,所以宽慰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言,齐二少就笑得更温柔缱绢,他家云朵最是体贴贤惠了。
姜万豪瞥了齐二少一眼,那腻歪的笑还真是让人看着犯酸啊,不屑的嗤了一声,“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回自个儿的家么?家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你的根,你的窝,不管当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走的,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就是,多大点事儿,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想不开的?那里有你的亲生父母,他们当初再大过错,就冲着给了你一条命这天大的恩情,就什么都可以抵消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谁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难道当初做错了,就再也不给一个翻身的机会?就非得一棒子打死才能解恨?做人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那句话怎么说来,活在当下,当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懂不?”
这一番话,听着一本正经的是在训斥齐二少,可是明眼人谁还能听不出来拿其中的深意映射的是什么?
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也真是够了!
华叔和姜一在前面装死,什么都没听见啊没听见,姜云朵也装傻,齐二少似笑非笑,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对上姜万豪警告威胁的眼神后,只能一副恭敬受训的模样,“义父说的对,儿子知错了。”
姜万豪对他这样知趣的配合很满意,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又道,“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可不要再扭捏傲娇了,那是在浪费时间懂不?浪费时间是什么,那就是慢性自杀啊!”
越说越离谱,齐二少听的一头冷汗,不过为了满足人家,还是一派受训的洗耳恭听着,“义父放心,儿子以后不会再扭捏傲娇……咳咳。”还真是说不下去了,话说这扭捏傲娇指的是暗处的某只吧?他是骄傲尊贵好不好?
姜万豪的神情越发显得得意,眼神偷偷的瞄向旁边,旁边回应他的却是完全不予理会的漠然,让他一腔热情顿时又似泼了冷水,瞬间泄气了,为毛人家就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最近他天天想方设法的接近人家,白天各种讨好殷勤,说了几辈子都没说过的好听话,不管人家的脸色多么难看,他都能嬉皮笑脸的往前凑,只求能和她多待几分钟都好,他想把曾经错过的那些年都弥补过来,所以,夜里他也一晚不落的去霸占着耀灵殿,霸占着她,夜夜亲热,搂着一起睡,她躺在自己怀里是那么的乖巧温软,可是……
忙活了这么多天,感觉两人的关系还是停留在最初,行宫里的其他人都跟人家打的火热了,只有他还被排斥在外!天天的,小白,熊宝,吴妈都围拢在人家的身边,跟中元宫那一帮子臭小子也关系亲密的很,跟着崔家那一只学做菜,跟着何玖那小子去种菜种庄稼,和卢江月探讨什么诗词歌赋,还和吕家那小子积极关注慈善,其他那几只腹黑的也是花样百出,这个请人家去帮忙看种植的中药,那个还要拉着人家去学习射击说是为了防身之用,不管是什么,人家都笑嘻嘻的一应前往,只除了对他……
姜老爷又被人家的无情冷淡给虐了一遍,垂头丧气的坐那里消停了。
见状,姜云朵倒是有些不忍了,老爸最近这些日子做的那一切虽说……画面美的让人不敢直视,可却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哄妈开心,想要求妈妈原谅,可妈妈好像没有一丝软化的迹象,不过述说妈妈真的对晚上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齐二少笑着给了她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虽说看着义父越挫越勇的天天折腾,貌似不见一点成效,可是谁又能真的明白人家当事人心中的真实体会呢?或许……他们彼此就好这一口?
这也是一种夫妻之间的情趣啊!谁知道人家是不是乐在其中呢?
姜云朵明白了,也瞬间释怀了,是啊,或许妈早已在心底接受了爸爸,却喜欢这种被爸爸小心翼翼放在心上的讨好和追逐,两人错过了二十年,毕竟是有些东西不比从前,可这样的相处无疑是自然的,就好像是两人再次谈了一场恋爱,他追她躲,最后自然还是皆大欢喜!
车子进了齐家,齐家的一众人都早已在门外迎接着了,连齐家的老爷子都出动,看着林玉颜和姜云朵,面色复杂,却没有说什么,齐怀信笑容满面,和姜万豪寒暄着,却不再是曾经那种八面玲珑的应酬,倒像是亲家见面,咳咳,谢如云做的更加像了,早已挽着林玉颜和姜云朵的胳膊,说说笑笑的去了小花厅里叙话,三个女人凑在一起,齐二少就不方便跟过去,只能面无表情的随着齐怀信等人往书房走去,不过故意落后了一段距离,盯着前面那三道背影,眼神幽深难测。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爷爷,当年却是为了齐家的安宁,妥协了吕家,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也护不住他和母亲,逼的母亲装疯卖傻,也让他这个齐家真正的嫡子流落在外,另一个是他的义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没有生养的恩,却给了他保护自己和母亲的能力,更给了他一个最爱的女人。
在车上,义父说,这里是他的家,不管当初是什么原因离开,最后还是要回来,且学会放下,可是……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小时候朦胧的影子都早已淡去,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这里还能做他的家么?身边还走着另一个人,他没有刻意去看,可对方却刻意的与他保持着一致的步调,不远不近的就那么跟随着,不亲热,也不疏离,挂着淡淡的浅笑,他忽然就有些不舒服,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同父异母在十大家族里最是常见不过,可是对于他来说,还是觉得如鲠在喉。
是的,他没有那个度量和气魄,可以当作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齐允浩便是最好的提醒,时时刻刻提醒着,让你想要忘却都难。
脚步越走越是沉重艰涩,离着前面的三人也越来越远,他忽然就不想再继续跟进去,没了勇气。
身边的人这时忽然开口,“我们聊聊吧。”
此时,两人正走到一棵树下,树有上百年了,却没有苍老的味道,反而花开烂漫,有种生机勃勃的盎然。
齐二少脚步顿住,眼神却没有看向他,远远的前面那三人的身影转了个弯不见了,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两人没有跟上去一样,他冷冷的勾勾唇角,是故意的吧?“什么事?说吧。”
闻言,齐允浩自嘲的苦笑一声,“若是我说……只是想和自己的大哥聊聊天,你是不是不会信?”
齐二少听到那大哥二字,身子有些僵硬,抿着唇没有说话。
齐允浩见状,声音越发自嘲苦涩,“你是不是觉得我连一声大哥也不配叫你?你心里根本就从来没有当我是兄弟吧?看见我只会觉得碍眼,觉得我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
齐二少心里动了一下,眼眸微眯,并不喜欢自己这种不受控制的柔软,“我虽然没有当你是兄弟,却也还不至于认为你是鸠占鹊巢,你也是他的儿子!”
“是,我是父亲的儿子,我们却不是一个母亲生的,甚至我是那个你最痛恨的那个女人生的,也是父亲最憎恶的女人生的!”齐允浩说到这些的时候,神情是悲痛的,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和哪一个人说起过,家丑不可外扬,齐家又是最重脸面的,他怎么会告诉别人他的父母根本就是生死仇人!
这样的事实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又如何去让别人相信?然而这就是事实,他小时候也不愿意相信,他以为只是父母在闹别扭,和好了就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直到后来了解了当年的真相!他才知道,母亲嫁进齐家就是一个错误,自己的出声更是一个意外的错误,可他却无能为力。
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父亲对母亲永远冷若冰霜,看着母亲一天天的变成怨妇,他心底的压抑越积越重,也越来越会粉饰太平的伪装,不过此刻,他忽然就不想再装了。
“他……对你还是好的。”齐二少沉默半响,有些艰涩的说出这一句,自己缺失了二十多年的父母亲情,别人却享受着。
闻言,齐允浩呵了一声,“对我好?你觉得他会对我好么?我是他最憎恶的女人生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他一生的污点和羞辱,看到我便会想起当年的那些阴谋和屈服,你说有这样的怨恨,他能真心实意的把我只是当个儿子看么?”
齐二少神情微微一震,终于缓缓的转过了身子,直视着齐允浩,眼前得人生的并不像吕凤莲,更多的还是带着齐家人的影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甚至和自己都有三分像,此刻也直直的看着他,眼眸深处是浓的化不开的哀伤和孤寂,是的,孤寂。
他想他看到的是孤寂,哪怕他生活在这里,有父母的陪伴,家庭看似圆满,实则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想到这些,齐二少坚硬的心就不可抑制的又融化了几分,他一直都在想着自己的难受,却原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为外人道也得悲伤。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冷漠,“他心里其实……是喜欢你的,关于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闻言,齐允浩怔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一直以为父亲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也只把你当成儿子看,而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听着他说的越来越可怜巴巴的,齐二少有些心软又心酸,可是他又恼恨自己这样的心酸心软,所以口气又变得不是很好了,“我说是肯定就是,你只需信我就好,难道我还有骗你的必要?”
谁知,他的不耐烦语气听在齐允浩的耳朵里在最初的怔愣之后,迅速化为浓浓的不敢置信的激动,世人都了解齐二少,雍容尊贵,优雅无比,对人却最是冷漠疏离,可此刻对他说话却不再是那种语气,虽是不耐,却更显得亲切了,就像是……一个大哥对待自己弟弟的模样,他怎么会不激动?他能说其实在心底是一直崇拜和敬佩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