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邢烨惯用的掖被子方式,被角向里窝的很紧,外面拍打平整,连脚背都不放过,生怕凉风卷走热量。
温元嘉嘴唇蠕动,不知道能说什么,视线瑟缩荡开,迷茫盯着脚尖。
他不敢说对邢烨没有非分之想,在面对勾雪峰的时候,不自觉在道德矮了半截,说什么都是错的,都像欲盖弥彰,只能闭紧嘴唇,半张脸埋进被里。
他的沉默让勾雪峰火气更大,对着这么张惨白的脸,勾雪峰下不去手,可不想让他好过,那被子被他裹在身上,像揉着邢烨的心意,勾雪峰越看心火越旺,毫不客气捏起被角,猛然向后拽开,被子似系上铅球的纸鸢,重重摔在地上。
刚捂好的热气顿时散了,温元嘉打个寒颤,僵成一条冻鱼,硬邦邦横在板上。
勾雪峰瞪大眼睛,嘴唇张合几下,一口气哽在喉口,险些呛进肺里。
空气凝固成冰,两人一躺一站,双双定在原地。
长久锻炼出的主持功底,在一分钟之后,才让勾雪峰恢复镇定,他上前半步,捻捻指头,嫌脏似的拎起裤脚,似笑非笑勾唇:“你知道吗?这裤子是我给他买的,他每天跑来跑去,根本不会打扮自己,这些衣服裤子,领带腰带,全都是我给买的。”
他每说一句,温元嘉的脸更白一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碎发牢牢黏在额顶。
勾雪峰弯腰低头,慢慢捞起被子,给温元嘉裹在身上,慢条斯理劝他:“老邢这个人毛病不少,性格急躁,脾气还大,一般人镇不住他。听哥劝你几句,你现在还小,好好念书好好学习,以后有大把的人等着你挑,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见个差不多的就往上扑,这么折腾多丢人啊,大家脸上都挂不住,还容易被人戳脊梁骨,说这人家教不好,你说是吧。”
温元嘉脸色煞白,手指脚趾蜷缩,脸上像被电鞭抽过,腾起噼啪火光。
勾雪峰掖好被子,拍拍温元嘉脸颊,拍出一手冷汗:“还有件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巧呢,这些人早不找事晚不找事,偏偏等你在的时候找事。我看你脸上肿点,别的也没怎么样,可老邢损失不小,听说墙面全给踹坏了,店里摔的盆干碗净,什么都剩不下了,重装不知道要花多少,要流失多少客源。哥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丑话说在前头,下次别用苦肉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办法,白白净净一张小脸,打肿了多难看,家里人多心疼啊。这么点伤能出院就出院吧,左右都是我们家的钱,老邢不心疼钱,我可心疼的厉害,拜托你替我们家想想,哥先谢谢你啊。”
温元嘉的脸阵红阵白,那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片片扎进耳膜,他嘴唇发抖,裂出缕缕血丝:“不是······人不是我叫来的。”
“误会了误会了,你仔细回忆回忆,我哪说过人是你叫来的,这帽子别扣我头上,”勾雪峰坐回椅子,小指抠抠耳朵,“我是说,我们老邢心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心善就容易受骗,容易被人欺负。某些人最好别打他的主意,弄得难堪收拾不好,掉了价怪丢人的。”
温元嘉拧紧手指,输液管有些回血,胸口受伤的地方似压上巨石,沉甸甸呼吸不了。
勾雪峰在塑袋里面翻找,找出一只白梨,轻轻松松削皮,将它变成个白胖滚圆的团子,从中间切开两半,放在温元嘉床头。
“没喝水吧,看你嘴都裂了,怪可怜的,”勾雪峰拍拍裤子,伸个懒腰,转身走向门口,“刚在楼下买的皇冠梨,看着就特别甜,渴了多吃两口。”
大门轻轻合上,皮鞋鞋底磕碰地面,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
温元嘉静静躺在床上,裤子被凉气浸透,像在冰河里洗过,透出难堪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