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转过走廊,不知向前滑了多久,眼前黑雾弥散,他闯进书房,翻箱倒柜找药,氧气罩不知丢在哪了,肺里的风箱越漏越快,他扶住桌角,眼前阵红阵白,脖子像被细线掐住,一口气吊在喉口,半天喘不上来。
温衡抓住桌角,紧紧弯折身体,那口气越喘越深,越凹越紧,脑袋顶|在桌上,额头压住红痕。
雨越下越大,花店老板于冬打算提前关门,他从柜台走向门口,卷帘门放下一半,一个浑身湿透的人闯进大门,四处寻找花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您这有吗?”
这是附近最后一家,还没歇业关掉的花店了。
这座城市像是用水做的,天气比小孩变脸还快,刚刚云朗气清,这么快便大雨瓢泼,要将城市淹没进去。
邢烨一直在饮品店三楼等着,眼看元嘉推温衡出来,和温衡离开院门,拐进半山腰的别墅,消失在丛林后面。
他不敢贸然上前,更不能空手上前,实在太没诚意,可出来时心急火燎,什么都没有拿,现在去哪去找礼物?
泥泞土地里满是野花,邢烨想起随风飘散的蒲公英,它们被大雨浇透,哪个都采不出来,他掉头跑向街里,挨家挨户找花店,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店主于冬指向后门:“开车过来的吗?九百九十九朵,你一个人可拿不走。”
邢烨碰个钉子,只能买来九十九朵那束,解开外衣抱着,跑进瓢泼大雨,他裤脚鞋面被泡透了,鞋底浸透水涡,踩上去一脚泥印,别墅群的保安都回保安室躲着,外面的戒备少了很多,邢烨弓腰驼背溜进去,凭记忆闯进元嘉的院子,他站在屋角,仰头看着这几层小楼,想到一个现实问题······不知道元嘉住哪个房间。
贸然硬闯进去,元嘉应该不会把他硬赶出去,可若是被大伯哥发现了,本来就看他一万个不顺眼,还不得把他掀出门去。
邢烨在楼下转了几圈,捡出块种花用的木板,挡住脑袋往楼上看,二楼亮起一盏灯火,熟悉身影一闪而过,邢烨揉揉眼睛,再找就看不见了。
他跑到那扇窗户底下,发现附近有应急梯,只是那梯子像文具店里的订书钉,似乎用细丝编的,一层层垒到房顶,旁边连个安全锁都没有,要真出点什么事,拽不住八成要被摔死,好在邢烨以前习惯亲力亲为,修电修水表修房顶的事没少做,住院时还总往天台上爬,练出了一身好技艺,他弯腰把裤脚扯开两截,团团缠在手上,抓住头顶梯子,向外扯动两下,那梯子纹丝不动,他松了口气,顶着劈头盖脸的雨点,攥紧掌心的东西,一步步往上面爬。
他不想往下|面看,整个人像一扇纸鸢,在半空鼓胀起来,衣服被疾风卷起,后颈被冰水浇透,那束花咬在唇间,牙齿紧紧合住,生怕把它丢到下面。
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看到那层透出灯光的玻璃,他向外探手,勾出滑|溜溜的窗沿,一手把布条系在顶上,一条腿跪在短板,悬在半空向下一看,底下乌沉沉看不清影,玫瑰掉下去几支,打着转掉进水坑,半点看不见了。
邢烨闭上眼睛,攥紧手中床沿,一鼓作气跨过去,斜斜靠上窗户,两腿悬在外面。
多少年没这么冒过险了。
窗户紧紧合着,窗帘被拉紧了,里面鸦雀无声,刚刚看到的影子像一场梦,梦醒便看不清了。
邢烨松开牙齿,将玫瑰抱在怀里,一条腿挂上窗沿,另一腿悬在外面,他脑袋贴上玻璃,眼皮黏住窗户,想透过鹅黄色的窗帘,看清里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