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西施不西施的,不信你问老板,附近就她家豆腐最好,要不是老板非让我订她家货,我才懒得理她,”杨兴见温元嘉不搭理他,也懒得讨那没趣,“我回去了,有事让老板打你电话。”
温元嘉不置可否,勒紧医药包往前面走,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可那些画面像细密尖刺,在背后抠挖颈骨,他看到的不是杨兴,是十年前在学校摊位前的自己,邢烨和爱人蜜里调油,那画面格外刺眼,邢烨眼里的光辉满溢出来,将他钉在原地,让他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躲避。
肚腹隐隐作痛,温元嘉一脚踢飞石子,气鼓鼓坐在路边,捡起被人丢弃的矿泉水瓶,狠狠掷向远方。
他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那些陈麻子烂谷子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为什么还会记着,还要默默反刍出来,祥林嫂似的喋喋不休。
也许是近来交流太少,没有敞开心扉说话,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和邢烨好好聊聊。
温元嘉揉揉脸镇定精神,沿着走过几次的路线向前,凭记忆找到熟悉的院子,想继续完成前一天没做完的事情,本以为还是昨天那些患者,可进了房间,炕上黑压压坐着一群,各个眼含哀求,涌上来请他帮忙,温元嘉脑袋嗡嗡作响,一个头涨成两个,他带的药品不够,请哥哥邮来的还在路上,这会只能做些基础的消毒杀菌工作,即使这样都被围在中间,外面的人排队进来,请他喝水留他吃饭,给他搬来各种山货,通通堆在床头。
他看不得别人生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帮不了也得记在心里,想办法以后再帮,这小小的院子像个临时搭建的避难所,挤满过来求助的人,温元嘉忙到晚上九点,回去时夜色深沉,邢烨趴在桌上睡了,脑袋搭在鱼缸旁边,龟苗们懒洋洋趴着,见人回来挪动四肢,脑袋缩回壳里,温元嘉敲敲缸壁,闻到新鲜肉味,小腹抽疼一下,他嘶一声捂住肚子,怀疑自己运动太多抻到筋骨,只想早点上床休息。
他摇醒邢烨,把人挪到床上,邢烨睁不开眼,凑过来挤挤挨挨,蹭到温元嘉后颈,委委屈屈嘟囔:“宝宝······去哪玩了?”
“告诉你你也不陪我玩,”温元嘉下意识嘟囔,“去陪豆腐西施玩吧。”
邢烨丈二摸不着头脑,神经被糨糊裹满,抻都没法抻开:“冻豆腐······青菜豆腐······还是日本豆腐······明早做······”
温元嘉眨眨眼睛,一拳砸上棉花,力气泄个干净,他哭笑不得,翻回半个身体:“和你说点正事,杨兴那个女友,我记得叫简天心吧,给杨兴放个假,让他回去看看家人,家人肯定都想他了,哪有让人家小情侣分居这么久的······”
温元嘉说了半天,旁边毫无反应,背后呼吸匀长,热气拂在颈上,细细气鸣从胸腔升起,均匀撞进耳朵,温元嘉身体拧成麻花,探出的触角撞上屏障,撞得头晕眼花,怏怏缩回身体,颓靡不振窝着。
他和邢烨躺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肌肤相贴温度相|黏,可一整天下来,话都说不上几句。
转天醒来,身旁被褥寒凉,温元嘉摇晃坐好,桌上摆着一排豆腐,红烧豆腐清蒸豆腐小葱拌豆腐应有尽有,温元嘉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鸡同鸭讲,他哭笑不得,舀勺吃了几口,意外觉得美味可口,忍不住狼吞虎咽,把满桌豆腐都吃光了。
他揉揉肚子,后仰倒回炕上,只觉自己越大越难伺候,以前吃什么都能接受,尤其酷爱甜食,年龄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挑食就不说了,连口味都变淡了。
他照例看完片子,拎上药箱出门,在邢烨回来前回家,帮邢烨铺好被褥,拧好热毛巾擦脸,待邢烨睡下,他盘腿坐在炕边,看完堆积的片子,出去在厨房和后院乱转,厨房和仓库堆积的食材越来越多,但分门别类放好,明显比开始时更有条理,后院的木屋有了雏形,院里挖出深长壕沟,温元嘉蹲在旁边吹风,吹够了走向前厅,斜对面那家店灯火通明,半夜还有人进进出出,往里面搬运桌椅,门口挂上大红灯笼,随风摇摇摆摆,外面搭起火红高台,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是打擂台的意思。
温元嘉拧起眉头,按揉被风吹疼的脑袋,他明白邢烨为什么这么心急,这种固定地点几乎同质化的餐饮生意,拼的就是口碑,只有尽快培养忠实客户,才能加速扩|张,在竞争里立于不败之地。
他吹够风吹凉脑袋,默默回到卧室,掀被裹进炕里,桌上的龟苗簌簌爬动,邢烨翻过身体,小声咕哝两句,探出长臂涌来,将温元嘉揉进怀里,枕边红包厚厚一摞,纸片被动作挤压,吱吱蹭过眼睛,蜇的眼角生疼,温元嘉不知哪来的火气,一把抓过纸包,重重摔在地上,噼啪一声脆响,邢烨骤然睁眼,半梦半醒上前,抚摸温元嘉头发:“宝宝做噩梦了?”
温元嘉僵硬两秒,火气顿时散了,他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情绪,像个喜怒无常的火药桶,动不动就要炸开,他张合嘴唇,嘶哑咳嗽两声,拍拍邢烨后背:“没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