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心里咯噔一下,一月不见,竟觉得那个从前好糊弄的小人连她都看不透了,浑身气势到是同她年轻拜见唐老太太的如出一辙,只怕是她的错觉。
她快走两步到唐皎身前,到底还是有些不以为意,“我和芳梅刚一回家就听说你生病了,可好些了没有,快让乳娘瞧瞧,感觉你瘦了不少,这些年给你养的肉,这一遭病可都赔了进去。”
唐皎任由她打量,躲开了她贴上来的手,手指抵住乳娘的前胸,她今日在玛利亚已经耗尽了耐心,现在可做不出来笑脸,只能摊着一张脸说:“乳娘说笑,您年岁本就大了,可别过了病气给您。”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你可是我奶大的,我疼你都来不及,哪能怕你过了病气。”
见自己的手指被她拍开,她执意要抱自己,唐皎神色稍冷,还不等她出言呵斥,便听她在自己耳边絮叨,“我听说你同卢小姐闹掰了?那卢小姐脾气一等一的好,我看寻个日子,你还是去卢府瞧瞧人家,手帕交哪有隔夜仇。”
她眸里遍布着细碎的冰晶,胸口仿佛有一团火早燃烧,前世她的好乳娘也是这样哄她的,卢芊芊是个好人,她得和她打好关系,不要随便耍小脾气,卢芊芊在学校才会帮她说话,谁让她骄纵。
“那乳娘可知晓她卢芊芊今日上了《徽城早报》,您是想让我同她一样,学习怎么打着自由恋爱的幌子,拆散别人家庭吗?”
令人厌恶的柔软贴在她的脸上,背上被一下一下拍着,“什么报纸,那上面都是骗人的,小姐莫信了去,你可是大家闺秀,听我的话,给卢小姐赔个不是。”
大家闺秀!大家闺秀!
在无人可见之处唐皎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当个大家闺秀,“乳娘,放开我。”
身体接触的部分面积扩大,见乳娘全当没有听见,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卢芊芊的好话,唐皎也冷了神情,摒着呼吸道:“卢芊芊是给乳娘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乳娘如此为她说话,连我让乳娘松手都听不见,还是说乳娘双耳已聋至此?”
一旁芳梅不敢相信般唤了句小姐。
乳娘的拍手地动作一顿,唐皎顺势从中挣扎而出,见乳娘脸上惊愕难掩,心里那股被背叛的火,燃的痛快了许多。
“你这孩子,竟是越发娇气了,”她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衣摆,“以前可是吃乳娘的奶长大的,现在嫌弃乳娘了。”
唐皎依旧懒洋洋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对她这番话没有一点反应,若是以前,她定是要好话哄着,东西给着,但现在,她抬眸,“人得服老,你说是不是乳娘,我进屋这么长时间了,乳娘不想解释一下,这满地的瓜子皮是怎么回事?”
乳娘听到唐皎这样问,自以为摸透了唐皎的小心思,这是嫌弃她们将房间弄乱了,张口道:“还不是翠妮那丫头,一点不懂事。”
“是吗?怎么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分明是翠妮跪在地上捡瓜子皮,屋子就你们三个人,那么是谁嗑的瓜子皮。”
“恩?”
唐皎歪着头,冲已经被自己这一系列操作,弄的慌了阵脚,躲在乳娘身后的芳梅说,“芳梅,你说实话,是谁嗑的。”
“啊?我,我……”芳梅瞅瞅乳娘,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唐皎截住她的话,“你老看乳娘做什么,乳娘是唐家的老人了,怎么会干出这么不要脸面,坏了规矩的事情,乳娘,您说呢?”
乳娘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褂子,精明的脸上堆起一个笑,揪过芳梅就啪啪打了两下胳膊,“那是我弄错了,冤枉了翠妮,是这丫头嘴馋,小姐就饶过她这次吧。”
“无规矩不方圆,学校若无规矩学生该反天了,各行各业均有规矩,家中若无规矩……”她声音拉长凉凉一句,“奴大欺主要怎么算呢?”
芳梅立刻紧张起来,“小姐,我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姐,你可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应是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小姐。”
唐皎“哎呀”一声长叹,“若是在清朝,这样的奴才打死官府都不会受理,但是现在是民国,追求自由与平等,我们之间的关系无非是雇佣与被雇佣。”
她挺起背脊坐了起来,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白色的衬衫上,像是阴了一块墨。
“那就更容易解决了,不省心的佣人,辞退就是,旁边的白公馆招了一批菲佣,据说听话勤劳,工资也少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唐皎撸起袖子加油干啊,肃清家中有二心的佣人!
下章揭晓我们少帅送了什么~
大家来猜猜看么~北平小吃哦~
第16章 少帅的小纸条
乳娘舔着一张笑脸,“小姐便给我个面子,我在唐家这么多年了,芳梅怎么说也是我侄女,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小黑皮鞋在白色的地毯上面轻捻,唐皎没有向往日般爱护乳娘将事情轻轻揭过,“普通佣人一个月也就2银元,我有点记不清了,乳娘和芳梅一个月是多少钱啊?芳梅你说。”
“我一个月6个银元,姑姑一个月10个银元。”
“我还以为是跟丫头一个数目呢,这么看,唐家也没亏待你们二位啊!在租界里这个价钱也是头一份了吧,一个小学教师可能才开这么多。”
芳梅被吓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姐……”
乳娘倚老卖老不成,却是摆出一副被她深深伤害的模样,开始絮叨起小时照顾唐皎的点点滴滴。
“你们这是做什么?犯了错,改了就是,我又没说要将芳梅赶出唐公馆。”
芳梅一双眼睛锃亮的看着唐皎,却听她说:“将屋子打扫干净,日后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私自进我房间,这一块地毯多少钱,芳梅你照价赔偿,乳娘觉得我这样罚她如何?”
乳娘感触着脚下柔软,至少得一百大洋,价值不菲的地毯,想到芳梅一个月工资才多少,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三字,“谢小姐。”
两人带着地毯出了门,望着那背影,她眸子里光阴湮灭。
不谢,你们便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来收拾你们就行!
待整间屋子被重新打扫干净,唐皎方才坐在梳妆台上,暖黄的灯光柔柔般倾泻而下,笼罩住这方寸之地。
“啪嗒”唐皎打开那个样式精美的食盒,入目可见是一排有名的北平小吃,软软糯糯充满弹性,牛皮纸上印着驴打滚三个小字。
前世,她也曾有幸在北平吃到过这种小吃,拿出一个剥开包装纸,晶莹剔透的白皮下包裹着黑芝麻陷,轻轻将之放进嘴中,是记忆中那股子味道。
伸手再欲拿起一个时,却发现高度不对,几个驴打滚还不至于占满这整个食盒,手指停在食盒上比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