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芍想过会有人来接她回国,汤昭说过的,她不能和梁裕一起回去,但也不会一个人回去。
但她没想到是这么个接法。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韶芍把窗帘拉开了一点,透过缝隙看见窗外的情况。二层楼外,距铁栅栏五十米处停了一辆黑色a8l6.0,除了武警防备外地上还铺了两圈扎胎带。
她和对方的枪口来了个正面相望,默默地合上了窗帘。
汤昭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擦枪,感觉到了女人在看他,头也不抬道:“别往窗口上站。”
“不是……”韶芍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步两步跳到男人旁边,推了下他的手腕道:“车里坐的谁?你又被警方通缉了?”
她一个头比两个大,咬着牙看向汤昭神态自若的面孔:“这不是你的地盘吗!硬气起来啊!我不想以偷渡的名义遣返回国……”
说来接她,这是扭送吧!
汤昭抬了抬眼皮,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女人穿着长衬衫坐在厚地毯上,正咬着指甲往窗户那边张望。天光透过窗帘被稀释得只剩下一层珠白色的淡光,把屋里的人堪堪照出模糊的轮廓。
“早上收到消息说国内的警方拿到了国际逮捕令,在里维埃拉出警了。”男人捏着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看向韶芍:“说是来了两个男人,你猜猜车里坐的是谁?”
“来接我的?”
“嗯。”汤昭低着头看她,勾起来嘴角。确实是来接她的,排场过于大了点。
“肯定有我小爸。”韶芍挠了一下嘴角,往外看了一眼。
汤昭闻言低笑,她瞪了他一眼,又皱起来眉:“可窦衍怎么能拿到国际通缉令的呀?他……”
他说白了也只是国内公司的一个总裁,话语权在国内,离在里维埃拉出警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嗯,有他。”汤昭看着她笑,饶有兴趣地俯身:“还有一个。”
“谁啊?”韶芍抱着他的膝盖想破了脑壳:“窦衍向来不喜欢和人同行的啊,他老是嫌弃别人累赘拖他后腿……”
她就是被嫌弃对象的常年榜首,从小到大都是,从未被超越。
“唉不对,我为什么要和你在这儿猜车里的人呢?直接走出去看看不就行了。”韶芍一拍汤昭大腿:“通缉犯是你又不是我,我跟着你躲在屋里干什么?”
“嗯。”他笑。
“走了,我回家了。”她摆摆手,起身准备下楼。可刚从地板上爬起来她又被一股力量强行扯了回去,跌入宽实的怀里,还磕了一下脑壳。
“汤昭!”她捂着头呲牙,挣了挣胳膊跑不掉:“你言而无信!”
“你走了我就走不掉了。”男人抱着她倒在软椅里,下巴蹭着毛茸茸的头顶,抬头看向屋顶的水晶灯一字一句缓缓道:“他们撤警,我放你走。”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韶芍拍他的胳膊,嗤道:“要不然我下去给他们说一声,嗨呀以和为贵嘛大家都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就不信他走不掉,男人比泥鳅还滑溜。韶芍心里唾了一口,狡兔叁窟,他汤昭一二叁四五六七八窟。
“撤警后我能走得轻松一点。”
他最讨厌的就是和警察周旋,平白浪费许多精力和时间。
警车闪着红蓝交替的灯光,外面的喇叭又传来尖锐的喊话。韶芍听不懂,猜想着大概是让汤昭释放人质之类。
她举着双手站在窗口上,看见楼下的警员咽了口口水:“就这样?”
“嗯,站好。”汤昭就靠在床边的墙壁上,是一个隐蔽的死角。
“他们不会直接冲上来吗?”
“不会,窦衍不会拿你冒险。”汤昭说着,从裤兜里拿出来振动的手机放在耳边。
听筒里隐隐约约传来她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只是男人的神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胸口起起伏伏,压制了强烈的喘息后又归于平静。韶芍对上他那双冷下来的眼,心里咯噔一声,自觉不妙。
“克劳芬被袭击了。”
韶芍愣了一下,怔怔地盯着远处的那辆黑色防弹轿车。
事情的转机毫无预兆,似乎在朝着不好的放下滑落。
“朱利安街这么久都没出过事情。”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话,气氛像冬天的冰湖咔嚓一声开裂,压抑沉闷又诡谲。
韶芍看着他,背脊不自觉地绷紧了。
他从旁侧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把狙击步枪,看了眼窗口,眉眼阴翳:“这些男人干的好事。”
“克劳芬不是在美国吗。”韶芍汗毛都竖了起来。汤昭的情绪转变的极快,很不好,非常差,像头暴怒的狮子。
克劳芬是他的一块逆鳞,被连皮带肉拔了下来。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韶芍。”汤昭盯着她,目光像沉入水中的钩子一样安静又锋利:“车里的人要负责。”
“他……”韶芍皱眉,站在窗口也不敢乱动,只能小幅度地往旁侧看向汤昭。她是两者之间的交流信息,稍有差错就可能引起对方出击。
“只是受袭,应该…没什么大伤吧?”她想起来朱利安街夜晚的火拼,好没有底气。
“左胸中枪。”
汤昭拿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身形隐在阴影里。那双浅瞳泛着微光,仿佛丛林深处的一匹狼。狼都是有家人的,他的家人遇难了。
韶芍咽了一下口水,昏昏沉沉地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
他今年将要前往阿尔卑斯,在山下买一个木屋,余生将在村庄的教堂里为死去的妻儿和汤昭赎罪。
他愿意在阿尔卑斯的春天迎接她的到访。
韶芍想起来她走之前与克劳芬的告别。他左胸中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