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珍娴醒来时身旁已空了,卓君尧许是在半夜就已离开,未惊动她分毫。
惆怅无边袭来,她翻身,脸深深埋进他睡过的枕头里,上面还残存着他留下的最后一丝余温。
我允许你再哭最后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上了战场,但她在后方也并不能闲着。
卓君尧其实提前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北边发动战争看似突然,实则谋定而后动,要怪只能怪齐岱山沉浸在上位的狂喜里大意失荆州,而他目前作为南边的将领出征,必然不能携家带口,否则一定会惊动军司,实有落跑嫌疑,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影响整个战局。
他知道齐美姎必然会趁机对谭珍娴不利,早就嘱咐蒋芳留下专门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周围更是埋步了很多北党暗探,他本想让她住到乡下别苑去,但她借口要照拂二人的父母推脱了。
他总想着护她,却不知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齐家现在对他们夫妻二人都动了杀心,齐美姎那个疯批婆娘谭珍娴不担心,充其量私人恩怨罢了,用的都是些下三滥的无脑手段,但齐岱山要如何对付卓君尧,她不知道。
更让她忧心的是卓承宇,上辈子就要治卓君尧于死地,那么这辈子他也难断其念。
他此刻应已开始筹谋如何篡夺卓家的产业,因为卓老爷子已病入膏肓,在她记忆里似乎很快就要归西了。
卓家祖上出了不少战将,世代簪缨,是以卓君尧有这般作为,也是应了将门无虎子这句老话,奈何卓老爷子却生不逢时,出生年代恰逢新党变法,前朝覆灭,卓君尧的爷爷身为前朝旧臣同受牵连,一众革命党查官抄家,偌大的家业倾覆灭顶,留得个苟且偷生都算是幸运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卓老爷子没了世家底蕴却有世家血统,绝非池中之物,是个经商奇才,他自研了一套育珠绝技,加之茂城水乡泽国,水质纯净清澈,天时地利人和,于是他靠养蚌育珠重兴家业,育出的淡水珍珠远近驰名,不仅国内,更销往东洋、南洋、欧洲等地,这通关之路一旦打开,他又合计做起了国际贸易生意,产业版图便迅速扩大,丝绸,航运,餐饮,百货皆有涉猎,比如在沪江的那家连锁餐馆——香积堂,便是卓家名下产业之一。
不过他心中始终对仕途有执念,才让卓君尧参军从政,说到底,他虽宠妾灭妻,却是实打实的老门老户的思想,是绝不可能把家业传给庶子的。
卓老爷子上一世临终时卓君尧还未出征,自然而然接手了过来,之后便让温凝姝和她一同代管,温凝姝哪里是卓承宇的对手,加上她又同卓承宇里应外合,最终未能守住这份家业,让二房夺了去。
这一世就有些不同了,卓君尧出征日期提前,这事情就有了变数,卓老子目前已失去了语言和行动能力,茂城这种地方可还没有普及什么遗嘱的概念,那么届时谁来继承这份偌大的家业必然会召开宗族会议,请族老来主持公道。
那花头精可就多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躺不下去,招了小满进来服侍她洗漱,然后下楼。
今晨这餐桌上人来的整整齐齐,每人瞧她的眼色也都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