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2 / 2)

朝天阙 白鹭未双 2261 字 7天前

长念等了一会儿,干脆让黄宁忠架起他,直接扔出了京都。

此举一下,满朝哗然,有谴责刘尚书的,也有偷偷羡慕他的,毕竟就兵力来看,如今是太子占上风,这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了,能带着家财家眷跑路是件好事。

朝中正吵嚷的时候,赵长念下了命令。

——凡有想离京者,只管上禀拿手令,城门统统放行。

没这命令的时候,每天有很多人想着法子要出城。可当真被放行了,这些人反倒是安分了,看着那大开的城门,个个缩回了脑袋。

第162章 他比她聪明

人性就是如此古怪,有阻拦的时候,千方百计也要冲出重围,一旦你放手让他走,他反而会在那敞开的门口犹豫不前。

长念很大方,给足了机会让他们犹豫,同时破格提拔了七八个忠心耿耿的人,最厉害的直接从禁卫升迁至兵部侍郎,委以重任。

冯静贤一度担忧这个关头大肆调度会否影响朝政,然而幸运的是,直到下一次守城之战,京中都再也没出什么乱子。

战前一夜,长念披着长衣在灯下看战报,连日的操劳让她憔悴不少,本来就不大的一张脸,眼下更是瘦得叫人心疼。

灯火燃了许久了,烛泪堆积,屋子里时明时暗,她揉了揉眼,迷茫地抬头,突然发现外头已经是深夜,不由地咋舌:“怎么这么快?”

红提已经趴在外头的矮桌上睡着了,屋子里悄无声息,外头的月光也分外宁静。放了手里的东西,长念起身,走到窗边驻足。

这个月亮看着很眼熟,缓缓在人身上流淌的月光,像极了国公府里的碧水青山池里的水光。

国公府奢华,叶将白那个人却是极讲品位的,京都大多的宅子里有池子,但无人像他一般,将大半个宅子都作了池子,引了活水,在那片金砖玉瓦里愣是添上一抹山青色。

彼时她与他还未撕破脸,她尚在装傻充愣,被他带去池子边,笑嘻嘻地看着里头的鱼,然后问他:“国公,这一处为何不是金雕玉砌的?”

叶将白勾唇,狐眸里闪着光:“这一片,是留给在下自己停歇的。”

“停歇?”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很多,身处富贵地,做的就是富贵事。”撩了袍子在池边坐下,叶将白轻笑道,“富贵事做久了,就会累,累太久了,便是精疲力尽,再不想往前。是而,有这么一处地方,才能让在下停歇回神。”

长念当时只傻笑,也没太当回事,如今从案卷之中抬头来看着月亮,她才发现,叶将白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贪婪却懂得取舍,尽力却不会竭力,张弛有度,进退有法。

不像她,非要日思夜想,精疲力尽,才能在这乱世之中走上两步。

太子实力大增,布军已呈嚣张的半包之势,京都得各地之人前来相助,但杯水车薪。朝中仍有不少老臣主和,长念一旦反驳,他们就非议她贪图皇位。京中百姓被人煽动,不少人骂她窃国,拒太子于城外,居心叵测,甚至守城之军也有叛逃者。

那么多难听的声音,沐疏芳都忧心忡忡,赵长念若是男儿还好,女儿家,哪能受得住这天大的冤枉?

可她偏生就是受住了,不仅受住,才能看战报呢。

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长念觉得,父皇在天若是看见,这回是无论如何也要夸她的,至少不能比夸太子轻!

扬着扬着,眼前又有点模糊,她胡乱拿袖子擦了一把,吸吸鼻子正打算关窗户,抬眼却看见那边树下站着个人。

“兄长?”长念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北堂缪漫步走过来,眉目在烛光下渐渐清晰,英眸里闪着光道:“刚给太后请过安,便过来了。”

长念一怔。

自从父皇驾崩,太后就大病一场,闭宫不见人。冯静贤曾说过,若是太后能下一道懿旨,扶正她,眼下这恶劣的情况就会改善良多。

然而,长念没让人去撞门,她很清楚太后是偏爱赵抚宁的,哪怕门撞开了,这懿旨太后也不会下。

只是没想到,兄长竟然能见着太后。

“殿下不好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什么?”见她傻愣愣地不吭声,北堂缪轻笑。

长念嗫嚅两下,又耷拉了脑袋:“说什么?”

一看就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北堂缪微哂,示意她退后些,然后攀着窗台就越进了屋子,将她按在旁边的茶榻上坐好,然后慢慢低身,半蹲在她身侧。

“太后娘娘说……殿下之前送的珠子,她都镶在了凤冠上,只是委实太重了,不能戴,就摆在屋子里看着。”

长念愕然抬头。

北堂缪英眸含笑,脸上是难得的温柔,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她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舍不得,但她知道,念儿做的是对的,没有错。”

鼻子一酸,长念咬唇,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嗯,老人家也说了,念儿爱哭,从小就像个瓷娃娃。”伸手接着她的眼泪,北堂缪勾唇,“但这样的瓷娃娃,如今死守着京都,护住皇宫安宁,倒是比那些个铁打铜铸的人,更让她动容。”

长念眨眼,温热的泪珠一颗颗砸在他手心。她扁嘴,哑声道:“你别拿好话哄我……”

“没有哄你,太后当真是如此说的。”北堂缪叹息,“你若不信,等明日之战结束,我随你去给太后请安,如何?”

伸手抹了把脸,长念咧嘴应下:“好。”

笑是笑了,眼泪却没掉完,哽哽咽咽地哭了许久,才打了个呵欠。

北堂缪坐在茶榻上,看她似睡非醒的模样,知道她也是累极了,干脆将她揽过来,让她趴在自个儿的腿上。

红提半夜惊醒,慌张地抬眼,就见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燃尽。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茶榻上,榻上坐着北堂将军,她家殿下正趴在将军的怀里睡得纯熟。

将军温柔地拍着殿下,一双眼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