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看了薛宏远一眼,沉默的退开了。
经过刚才的骚动之后,屋里又恢复静谧,摄影师悄悄将镜头对准郎川,栎器默默的转动着。
郎川开门后就没动过,瞪着眼睛站在那里。
薛宏远顿了三四秒,才将视线移到镜头上,“特写。”
摄影师给郎川特写。
镜头里,郎川的双眼不仅仅是瞪着。
他的眼睛微微抖动着,通过镜头能清楚的看到不停收缩的瞳孔。
短短数十秒的镜头,这双眼睛里表达出了许多情绪。
恨意,杀意,还有滔天的怒意。
那是种随时都能崩溃的愤怒。
也是随时都能拔枪出来毁天灭地的愤恨。就在情绪即将失控的一剎,郎川突然狠狠皱眉,同时仰头闭眼。
抬头后又迅速底下,再次睁眼虽仍怒视前方,但双眼己蓄满泪水。
郎川一怔,嘴唇动了动。
想说话,没说出来。
伴随着再次皱眉,郎川彻底崩溃。
他扶着额头,无声的痛哭着,郎川没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是一颗一颗的迅速砸下,手遮住了大半张脸,摄像机只扫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抖动的嘴角纠结到一起的五官描绘出了一个近乎绝望的感觉。
薛宏远捏着拳头,从郎川出现到现在,不过才三分钟而己,这三分钟里,郎川给他呈现了一场完整的戏。
皇姑屯事变,张作霖惨死,身在兰州的张学良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当他乔装伙夫回到大帅府,才得知父亲已经离世的消息。
从天到地,无法形容的悲愤。
张学良强忍悲痛,模仿父亲的笔迹签发命令,直至把一切安排妥当,才对外宣布张作霖的死讯。
而那时,张作霖的忌日变成了张学良的生日。
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对张学良的影响多深,他又是承受了怎样的愤恨和痛苦。
郎川没穿军服,而是选了个最普通的麻布衣服。
略显骯脏的妆容,眉眼却是刻画的相当清晰,当他气势汹汹踢开门板,薛宏远就知道他要演的是哪段了。
张学良回到家中,得知父亲离世,他不愿相信,不顾下人的阻拦,家人的安慰,他发疯似的冲到父亲生活过的地方,却没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愣在当场,各种情绪汹涌交杂。
对父亲的不舍,对日本人的痛恨,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一分多钟的时间里,郎川一直没眨过眼,他人没动过,但那双眼睛里全是戏,可以说每一帧都是不同的感觉。从愤怒到崩溃,郎川的这个转变很自然,也将张学良那时的心情全表达出了。
他可能不是最优秀的演员,但却是最大胆最懂塑造的人,当郎川出现的一剎,薛宏远心里就一个感觉,这就是他要的张学良。
……
当江为止看到郎川和薛宏远一起出来后,他吊在嗓子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郎川谦虚的笑着,薛宏远拍拍他的肩膀,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一改之前的生疏明显亲热不少。
“江为止,我收回之前的话。”来到江为止身边后,这是薛宏远说的第一句话,“你说的对,这小子是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接。”
“薛导过誉了。”
薛宏远哈哈大笑,这算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他们露出的笑脸,“不是对你的艺人有信心么,怎么这时候还谦虚上了。”
“您都决定用他了,我不得谦虚点么。”江为止用玩笑的口吻道。
薛宏远听了再度大笑,“你怎么知道我用他了?我就夸他两句,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对郎川我有这个自信。”
薛宏远笑着摇头,没再和他抬杠,“试镜结束了,或者说到此为止了,我决定用郎川了,其他人也不看了。”
“多谢薛导给我这个机会。”郎川连忙道谢。
“不用谢我,你自己争取来的,”薛宏远说,“那天吃饭时候,你的那些话让我有点兴趣,再加上于老弟极力推荐你,看他面子我也得给个缓口,说实话我没对你抱多大希望,也没想过要用你,只能说,你小子太会取巧了。”
所有人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换衣服化妆,然后等着他叫,进门之后先大致讲讲自己要表演的是哪一段和自己对角色的理解,然后才开始正式试镜,而郎川越过了几个步骤,直接以张学良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打眼一看让人忘了这人是演员,他是来试镜的,反而全部人都被郎川带着走了。
郎川胜在他那一亮相,让薛宏远耳目一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像买衣服,第一眼看中的总是最好的,无论之后再看多少个也比不上第一个。
郎川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
他把薛宏远镇住了。
郎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也知道薛宏远让并不是真心想用他,让他来试镜也只是随便敷衍罢了,可他说了,只要给他机会,哪怕是一点点他就会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不这么干可以说就没什么成功几率了,按部就班的去试镜,不管他准备的多充分薛宏远恐怕都不会多看他几眼。
“扮相是不错,感觉也挺好,你需要改进的地方不用我说吧?我说过我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必须做到零失误。这和你过去学的东西不一样,做不好的地方用其他方式弥补,我这行不通,每个细节都得我刻画的明明白白。年后开机,你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好好磨练磨练演技,等开拍之后如果你达不到我的标准,我随时都会换人,懂么?”
“懂。”郎川差就差在没受过专业的训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