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会武功?”
“勉强。”周迟傍晚吃了东西,这会元气挺足。周江澜有些本事,能把混着野菜的米粥煮得烂烂的,既甜糯,也有米的清香。人吃饱了,也能同捡来的便宜弟弟开开玩笑。她不知道这位同她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为什么会亲近她,她只知道独自走太久,她终于累了,想要找一个人托付信任。
“你想学?”
“学成武功,好保护姐姐你呀。”周江澜微弯了眼睫。
这人其实不经常笑,只是天生下垂的眼睛能骗人,不看你时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看你时好像他快活的情绪都是你给的,加上这副皮囊,令人忍不住心痒。
“倒也不是不能教你,只是你对外可不能说我是你师父。”
“为什么?”
“因为我的武功是跟我师父学的,你要叫我一声师父,那他就是你师祖,他要知道我在外边给他找了个徒孙,会宰了我的。”
“姐姐的师父男人女人?”
“你也许听过,圣上身边的李真人,别号一尘道人。”
周江澜无话,安静地收拾火堆,一抔土掩住,补了几脚把烟灭掉,拍拍灰,翻身上了马车。他在周迟身边躺下,侧头看着她。
“姐姐,我以前就认得你。”
距离太近,温热的吐息直接喷在周迟的耳朵,周迟回忆着母亲,学她和蔼的样子,她也侧过身子,略向上靠了些,五指为梳,撸过周江澜的头发,温柔地抚摸少年的后脑勺。
周江澜顺势靠近她怀里,没骨头似的贴在她肩膀上。
看着比她身形矮些,可身体怎么这么沉。
周迟迅速抓过枕头挡在两人中间。
没了黏人的视线,周迟舒心许多。
周江澜在枕头另一端发笑:“真的,我从北边过来,出城时见过穿盔甲的军士拿你画像问人。”
“你说的盔甲是什么颜色?”
“黑色。”
“真的?”
“红色吧,红色更多,也有白色的。”
周迟心想,真乱,这里是哥哥的势力范围所不及的,她还不能暴露自己。
周江澜还说了一些话,什么“寻芳镇”“乱军”,也不在意周迟不理他,絮絮叨叨的。少年尚显稚嫩的声音单方面形成夜晚的谈话,听众只有两位异乡人。
周迟突然开口:“我们走后,镇上的人怎么样了?”
“姐姐你心真大,他们抓了你,你反过来关心他们。”周江澜的调侃点到即止,“留下的人都相信神仙能救他们,他们请赖瞎子算了一卦,说不日将有个女孩经过,将其跟适龄者凑成一桩喜事,便可逢凶化吉。”
周迟道:“我听说北下的乱军无恶不作。”
周江澜笑说:“定然是你身边人告诉你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
周迟默然,政治对她而言还太深奥,但她仍然有权不满:“你怎么总帮他们说话?是谁害得你背井离乡?”
隔着软枕,周迟的声音雾蒙蒙的。而另一侧的周江澜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消失了,从生动绚丽归于沉寂。背井离乡,这没错,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家乡在哪,他不是寻芳镇上的人。他来到寻芳镇,不为寻芳,只为寻人,谁想人还没找到自己先被一帮镇民抓了起来,关在乡绅的大院里,一关就是半个月,吃喝都供着,好说歹说,就是不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