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那玉瓶上,却是越看越熟悉,不知道是打哪来的感觉,挠心挠肺让梁九功一直没办法把注意力从这东西上面移开。
索性今晚上事情也不多,原本康熙是打算去宜妃那里,突然却改变了主意说是不去了,整个晚上都留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
只是那奏折看着却不怎么入眼,康熙更像是在发呆。
不过留在御书房内也有些好处,今晚上梁九功自个的情绪也有点恍惚,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趁着去给皇上泡茶的功夫,梁九功麻溜儿地让人给他冲了盏浓浓的茶水,一口喝干了后,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些。
梁九功眼看着茶泡好了,端着茶水站起来,电光火石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那手里的东西顿时啪嗒一声摔落下来,就在这瞬间他还反应过来先把这茶盏给接住了,滚烫的茶水淋了他一身,烫得他叫了起来。
茶房里的小內侍连忙去门外取了雪给他冷敷,有人去取了衣物给梁九功更换,又有小内侍机灵,跑去重新冲泡茶水,总之整个茶房热热闹闹的,务必让梁爷爷不冲着他们发火。
梁九功也的确没心情冲着他们发火。他心不在焉地拿着那包着雪的小布块按在通红的手腕上,脸色显得有点阴沉。
梁九功终于是想起那东西是打哪儿来的,康熙三十一年,太子十八岁的时候,在他生辰礼中,这玉瓶也是随同一起被送入东宫的东西。
梁九功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
康熙亲自过问,留存的玉瓶自然是送到了宫中去,可胤禛手里头自然也留着让人画的草图。这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若是真的要彻查并不是什么难事。
西洋来的东西,很多时候就是贪图个新奇的模样,如同这个玉瓶,中间精致地划分为两个部分,其中那层薄薄透明的东西便是西方的新式发明,这样的东西若是真心实意地打算查的话,不一定查不出来。
胤禛派人着手去检查这些西方玩意的来源,还有的就是查查看宫内到底是否曾经运送过这样的东西。
虽然后面这点胤禛并不抱希望,毕竟如果真的是他的兄弟们下手,总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毁尸灭迹,把如此有标志性的东西遗留下来。
只是胤禛没想到,竟是真的从宫中出入的渠道中得知了这个玉瓶的来源。
——东宫。
甫一得知这个消息,胤禛整个脸色都冷凝下来,即使苏培盛就站在胤禛面前,仍感觉整个人似乎是掩盖在门外那层厚厚的白雪中,恨不得现在整个人就不曾出现在贝勒爷面前。要死要死,难道真的是太子?
可这样显眼的物什,为何太子偏偏会用它来行事?这不是明摆着把自个儿的底细都放在明面上来了?
且胤禛和太子的关系一贯不错,这段时日兄弟俩也一起合作做过不少事情,胤禛一直都认为太子至少心中对他是存在着信任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信任,却硬生生地在胤禛的心中戳了一刀。
刘三元。
他是太子转赠给他的人,跟了他至少五年多。
虽然胤禛并没有多么倚重刘三元,但是对刘三元还是存在着些许信任,库房这样的地方还是交给刘三元处理。这里虽然不能够接触到太多隐秘的消息,然而对刘三元却是个不错的去处。
胤禛曾信任过太子,但是太子从不曾信任过他。
禛贝勒府刚经历过整顿,不多时又开始了一次,而这一次的动作并不怎么大,然而看起来更加腥风血雨,连温凉身边的朱宝和绿意也被审问过两三次。
这一遭事了,宫中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即便是康熙也没有任何的动作,胤禛从来都没有打算能够从皇阿玛那里得到什么优待,然对这样的结局仍旧有点怅然。
太子在康熙心目中,到底是不同的。
东宫。
太子醉醺醺地搂着个阴柔內侍喝酒,太子妃远远地从寝宫过来,看着室内如此凌乱的模样,一口怒火生生忍在心头。
她先是让周边伺候的人全部出去,太子妃这才看着坐倒在地面的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您这段时间一直喝酒,这消息都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面去了,难道不能收敛一二,您这是要惹来皇阿玛训斥吗?”
胤礽摸着腰间的软鞭,猝不及防便是狠狠一甩,清脆的拍击声让太子妃面露惊慌,若是现在这鞭子直接甩到她身上,这般力道都要让人重伤了。
“你给孤滚出去!!”太子摇晃着站起身来,刚才是他坐着,那力道都如此之大,如今站立的模样,让太子妃刚刚升起的怒火又全然消失。
这段时间太子越发的阴晴不定,这两天都不知道打死了几个侍从了,若不是皇阿玛一直让人掩盖着这个消息,外头的大臣早就得知这个残暴的消息。
“罢了,殿下,妾身告退。”没说完两句话,太子妃又冷着脸出来。
太子妃和太子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柔情蜜意,然而事到如今,他们两个连相敬如宾都无法做到。若不是今个早晨她额娘过来,太子妃都不想踏足太子的地盘一步。要知道现在的太子,可决计不会怜香惜玉的。
太子完全不在意,把人给赶出去后,他随手拎起一个酒坛又是往下灌酒,喝了好几大口后,他抬手又是哐当一声。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真是好啊。
说得可真是太好了!
胤礽回想着昨日康熙遣走养心殿所有人,冲着他就是劈头盖脸的怒骂声,声声在耳,心口恨不得要把那场对话给挖出去。
那个动手的蠢货居然连收尾都不会,生生让人留下了这么重要的证据!太子心头对被发现的怒火甚至压过了被责骂的难堪,只恨不得生撕了那人!
太子仰头把最后的一点酒水给喝完,抬手把酒坛子丢得远远的。
“皇阿玛、太子殿下……”胤礽嗤笑了声,他越来越感受到,皇阿玛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
温凉手里抱着一叠书,在精致漂亮的画廊里穿梭着,裙角清扬,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着,很快就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书楼。
在贝勒府不知道整顿了多少遍后,这书楼终于是重新开了,温凉在书楼重开的第一天便把所有之前借出来的东西全部还回去,然后又带着他想要找的东西回到小院。
如此的行为已经重复了好几次,眼下他正是要去书楼还书借书的。
这书楼的守门老伯还是原来的人,胡华在经过了审查后,又重新回来守着,对着温凉自然是万分熟悉的,看着温凉出现,他乐呵呵地说道,“温姑娘,您又来借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