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黑色地带,便是在京城也不例外。胤禛知道这一点,便先派人往这个方向查。温凉虽瘦弱,身体锻炼还是好的,能近身却一点都不察觉,还留下这样的印痕,定然是身手不凡的人。
若是权贵家里,养着这样的能人不是大事,查这些黑色地带,不一定有用。只是胤禛想先排除这方面的问题,毕竟其他方向暂时也查无可查。
搜查的过程,胤禛并没有说如何如何,只是说了结果,“人是查到了,是尚之隆的夫人。”查出来这样的结果,胤禛也是意料不到,毕竟这是个从来都没有进入他们视线中的人物。
“贝勒爷知道,她为何要暗害我吗?”温凉淡然的说着,仿佛在说的不是什么能够危害到他生命安全的大事,云淡风轻得可以。
胤禛眉峰凛冽,淡淡开口,“只说是每个月都会给他固定的钱财,只要看到相似相貌的人便加以威胁,直到把人逼出京城。”
温凉微讶,“会有人下这样的命令?”他本以为是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胤禛道:“人心难测,便是人面兽心也难以发现。这人负责此事已有数年,从十数岁到二十几的女子都是他下手的目标。”
女子?温凉蹙眉,“我出行一贯是男装。”
“据说是因为太像了。”胤禛也是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听起来难以置信。然而派出去查此事的人是胤禛的得力干将,证据也一桩桩一件件地摆放在面前,看不出有其他的可能。
温凉沉默,片刻后等到他再开口的时候,他却是致谢的话语。
“这一次,多谢贝勒爷了。”温凉起身深深一鞠,若不是胤禛寻找,他此番的确不知缘由,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冲着他来。尽管最后查出来的东西如此荒诞,可事实便是事实。温凉的两个母亲都是疯癫之人,这般的“幸运”,不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胤禛扶起温凉,沉声说道,“先生既然已投奔我门下,先生的安全自该有府内保护。此事也有护卫不周的缘由,与先生无关。”相貌天生,温凉也不可能选择自个儿的相貌。
这件事情虽告一段落,然在温凉心内却留着痕迹。既然这一次能闹出这样的乌龙来,便证明尚之隆那边的事情并不是他先前所想象的那么普通。
温凉推测着方才胤禛告诉他的事情,只可以得出一件事情——尚之隆的新夫人,似乎对前头的那位和硕格格异常不满。这连派人恶意警告,长达数年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便像是无差别攻击的泄愤了。
他凝神思索着这件事情,推测着尚之隆的想法,最终还是认定他并不知道温凉的存在。或者应该说,其实尚家并不知道温凉还活着,这一次,仅仅只是因为尚夫人的某种怨恨心理才产生的一场“乌龙”。要驱赶的都是女子,可偏生因为温凉的相貌,便连男子也算上了。
温凉抿唇,知道若不是因为这男女有别的事情,胤禛经此一事后,必定会对他有所怀疑。可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尚之隆并不是多大的分量,可他是曾经的藩王尚可喜的儿子,这注定了尚之隆的举动还是会被关注。而身为他的儿子,若是温凉的身份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曝光,也不是件好事。
温凉心里有了个念头。
该是他自个儿主动揭露才是,以前那种隐瞒的做法不再可取了。
温凉在屋内慢慢踱步,看起来优哉游哉,实则内心的算盘很快便敲打起来。宜早不宜迟,若是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提起此事的时机便消失了。日后再提便不对头,而且等日后再说,于胤禛而言,只会认为温凉心中有鬼,这有损信任。
当机立断,温凉在胤禛离开不久,便整理衣裳,又一次去了外书房。
得知了出事的原因后,小院外面的侍卫已经被温凉要求离开了,而小院内那新来的五六个人,胤禛却是不愿意带走,让他们小意伺候温凉也便是了。不过温凉在府内行走的时候,还是会带着人。
眼下绿意便跟在温凉背后,随着一同往外书房去。
等到了外书房,瞧见苏培盛那诧异的眼神,绿意心里也是深有同感的,毕竟前脚贝勒爷刚走,后脚格格又过来了,实在是不懂这上面的人怎么玩。
胤禛回来没多久,便听到苏培盛的声音,想着温凉的模样,不禁扬唇轻笑,这温凉若是真遇到事情了,可不会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能早一点把事情解决了,便绝对不会拖到明日。上一次被深夜来访后,胤禛已是深深知道了温凉这个特性了,只是没想到今夜又重演了一遍。
他一边让苏培盛去请人进来,一边套上外袍,只是希望这种事情少点。胤禛想起上次温凉所说的事情,瞳孔幽深,那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一边心里又想着,早便嘱咐过苏培盛,温先生进来的时候可以直入。可这两年来温凉还是克己守礼,不肯越距。总是等着苏培盛禀报才肯进来。
“爷,”温凉这次看起来打算走单刀直入的风格,“某有要事同贝勒爷相商,还请爷遣走旁人。”苏培盛刚把茶水端进来,便觉得喉咙痒痒的,咳,这其他人,指的可不就是他吗?
他默默地把茶水都端上来,然后听着胤禛的命令,又麻利地滚出去了。
温凉在胤禛对面落座,“爷,某是尚之隆的儿子。”
胤禛端着茶盏的手还没从半道回来,温凉就直接把最终的结论吐露出来,差点没让胤禛把手里额茶盏都给砸了。
胤禛擦拭着溅出来的茶水,语气轻缓,“先生,是尚之隆的儿子。那这一次的事情,是因为……”
“不是。”温凉坦然说道,“在几年前尚之隆入京的时候,某便从车队中离开。是生是死,尚之隆并不知道。”
胤禛皱眉,此事他从不曾想过,竟会与温凉的身世有关。虽得知结论后,他也怀疑过,可那是女孩的画像,而温凉……
“你以前,也是做女装打扮?”胤禛突然发现这个盲点,温凉虽是男子,可他这偏好女装的习惯,难不成是突然蹦出来的!
是了,这就是原因!
胤禛猛然想起来,温凉一直做女装打扮,定是有所缘由,若不是为此,总不会是温凉天生便喜欢女装罢!
温凉颔首,“和硕公主在生下某后一直做女装打扮,直至十二岁方知真相。而后她去世,某趁着尚之隆回京时离开车队,至今不曾联系。”他简短地用几句话总结了他至今为止一半的人生,端得是风清月朗,不为所动。
胤禛抿唇,在这么严重认真的时刻,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先生……在此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女性?”这,胤禛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可完全看不出温凉有任何女性化的动作。即便温凉喜好女子打扮,可他冷面如霜的模样,举止的落落大方,让胤禛一直不曾忘却他的真实身份。
“是。”温凉不以为意,点头后说道,“虽此次并不是真的被尚家发现某的存在,可既然尚家仍记得和硕公主,那么以后某在京城行走,或许会为爷惹来麻烦。”毕竟要是这件事情被曝光,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端。
胤禛摆手,靠着椅背淡然说道,“先生未免太小看与我了,这件事情先生既告知我,便是信任。此事不必再提。”温凉本打算谏言一二,见胤禛并不在意,又把原来的话吞下。于他而言,只要胤禛相信他,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此事了了,温凉见时候不早,正打算告退的时候,便看到胤禛脸上闪过点点尴尬神色,似乎突然想起某件不大友好的事情来。温凉停下动作,宽厚地等待着,免得他的动作反倒令胤禛不想说了。
胤禛确是想起了件事情。
温凉喜欢他。
这个结论从出现的时候,胤禛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在最开始到现在,胤禛一直没发现温凉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这个解释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可是他当时无法理解为何温凉会喜欢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喜欢女装的缘故?
可没想到,根源却是出现在了这。
胤禛看着温凉淡凉似水的模样,难得有点踌躇,比起第一次寻温凉来说这件事情,这一次不知为何,反倒更加难以开口了。
温凉不知胤禛是何心思,不过看着他眉心蹙起的模样,也知道这该是件难事,也没有催促。
他没有发现,他对胤禛多了点常人不曾有的耐心。
要知道,温凉是个非常喜欢单刀直入的人。除开利益未明不曾确定的事情外,他甫一知道胤禛服用丹药易出事,便直接了当杀来外书房与胤禛对峙;知道库银有损会给胤禛未来惹来麻烦,当机立断深夜来寻商量妥当。可以说非常深刻地贯彻落实了,只要给胤禛带来麻烦的任何事情全部清除,一概时间都不曾浪费的方针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