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淡声言道,“皇阿玛在百忙中仍然三番五次传旨斥责索额图,眼下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皇阿玛的意思。”当初康熙办明珠的时候,胤禛尚且年幼。等到长大后,回想起那种雷霆手段让人心有余悸。
康熙帝若是真的想动手,便是谁都阻止不了。能够阻止得了康熙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若是如此,爷打算怎么做?”温凉目光灼灼,认真地看着胤禛。他相信胤禛特地深夜把他叫来,绝不会是因为想要告诉他这件事情这么简单。
胤禛抿唇而笑,“先生应当懂我。”
温凉不再复言。
临走时,他们本来已经讨论完了事情。可胤禛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温凉长达有一刻钟的时间,这让温凉抿唇蹙眉,“贝勒爷,某是否有不当之处?”
“先生回去的时候,是否愿意恢复男身?”胤禛平静说道,看起来就像是思虑多时。只是如同之前的建议,胤禛虽说出口,但并非带着逼迫的意味。
他深知此事除非温凉愿意,不若他逼迫之下,即便温凉答应了,若是日后心中留有怨怼,反倒是一件坏事。
温凉认真说道,“贝勒爷,某需要时间。”不管这时间是用来应付系统所谓的逻辑问题,还是因为这身体的执念,温凉都不可能现在一蹴而就,立刻就恢复身份。
胤禛点头,应允了此事。
三月里,南巡队伍经东平府,沧州、天津卫等,最终在于十四日在扬州落脚。
胤禛等阿哥随着康熙进进出出,彼此间也各有事务。比如说这扬州便是太子的地盘,虽是随同康熙出入,可私底下的往来也是不少。直郡王等人更是各有各自的心思,每一次南巡伴随都不仅仅意味着在康熙帝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一次很好的整合巡视的机会。
胤禛在最后两日轻松了些,胤祯恳求着他带着一起出门。原本以胤祯的性格这本来并不是什么难事,直接溜出去就成了。然而前两天他刚好惹着了康熙帝,康熙帝特别下令,让胤祯这段时间要安安分分。
见着其他的兄弟都能够出门,偏生只有自个不成,胤祯是无法忍受的。思来想后,胤祯便偷溜来找胤禛。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胤禛就是胤祯寻来的高个。
胤祯也不知道和四哥的关系是从何时好起来的,大概是从那日姐姐出嫁前的怒骂,呵责掉了胤祯的视若无睹。他依旧不大喜欢胤禛的某部分,不过这个板着脸的兄长,也是实在会护着他的人。
胤禛在胤祯答应回去要认真扎根书房后,这才带着十四出门闲逛了。
闲逛这个词对胤禛来说也实属难得,他很少有这般悠闲的时候。此前带着胤祯出宫,也经常是有事,胤祯一直安分地跟在胤禛身后看着而已。
此次胤祯之所以想着出来,便是为了看看这大好扬州到底是何模样。要不然好容易跟着皇阿玛出来一趟,却是连外面的模样如何都不知道,岂不是令人着恼。
闲逛了整个上午后,胤祯又闹着要去游湖泛舟,胤禛有点头疼。看着撒娇滚打的胤祯,他莫名有点想念以前十四弟绕道走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的胤祯不会这么闹腾。
心满意足地躺在游舟上时,胤祯整个人都眯起了眼睛,吹着温凉的风,“四哥,都出来了,你作甚还板着个脸。”他看着在里面独自斟酒的胤禛,实在是不能理解。四哥还真的是一点风趣都不懂。
胤禛头都不抬地言道,“看惯了。”胤祯可气,借着自个年长就可劲儿地欺负他。
他们包下的是那种独自的小舟,虽不能带着多人,不过自在清净。胤禛手底下有人会驾舟,租下船只后便由自己人驾舟。
小舟飘远后不久,温凉也带着人来到此处。扬州著名的景点就那么几个,来来往往的人最多也是在这里行走。温凉本不打算出来,只是想起上次巡查商铺的时候提过一种扬州特产的丝绸,温凉便去了那些店铺,等到回转时,离他们落脚的地方也有些遥远了。
温凉本是打算回头去书铺,然而朱宝告知了他一件悲催的消息,当初在杭州一掷千金的行为,导致他们现在并没有足够的银票。
温凉沉思片刻,有点意犹未尽地想到,早知当初便该把府内赏赐的物什变卖。朱宝要是知道前面温凉的想法,怕是内心要郁闷死,格格真是一鸣惊人,惊而败家!
买书的钱没有,坐船的钱温凉总是有的。原本在杭州欣赏过西湖美色后,因为实际上来不及,温凉倒有点莫名后悔,如今眼前风光大好,便索性往这里而来。
湖边租船的船夫不少,陆陆续续有人租赁后上船,温凉带人靠近时,也有三两个船夫靠前来说价,温凉视线一扫,却是伸手指了远远在后面的船夫。那船夫低着头靠在船篷上,蓑衣加身,低垂的帽檐看不清楚人脸。
见游人选择了船夫,其他几个也只能离开了。
温凉上船时,跟着的上来的也只有两个面熟的人,一个守在船头一个守在船尾,朱宝随着温凉坐在船身内,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幽幽花香沁人心扉,船夫在船身内备着水壶,朱宝毫不客气地给温凉倒了杯水。
温凉抬眸看了眼站在船头划桨的船夫,“朱宝,你出去把船夫叫进来,我想问些事情。”朱宝不疑有他,出去就把人叫进来了。将将划到湖边的小船停歇下来,船夫随着朱宝入内,然后拘谨地弯着腰站着。
这船身很小,船夫与朱宝一同入内后便显得狭窄。在温凉的示意下,朱宝躬身退到了外头,虽听不见内里的人对话,但也时时看见船夫的动静。
温凉从地下又翻出了个大碗,抬手给船夫倒水,“坐下,你的功夫虽好,却也不是这么用的。”
船夫身体僵硬,许久后扯下草帽,在温凉对面坐下。
此人却是武仁。
温凉也不曾想过,在此处,他会见到当初被他放出京的武仁。当初放走武仁后,温凉便认定此人与他两清了,难道此处,竟是白莲教所在?
武仁粗声说道,“我从白莲教脱身了。”
当初武仁借由温凉的方法出京后,自觉再无颜去面对白莲教的兄弟,且在日后又得知大部分所知的白莲教属地都被捣毁,自此心灰意冷,流落到扬州后,便在这里做了个撑船的普通船夫。
遇到温凉的时候,武仁差点以为他是带人来抓捕他来了。
“是你运气不好。”温凉把大碗推到武仁对面,平静地开口,“若是你与白莲教再无关系,自是不会出事,怕些什么?”
“今日此处聚集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人,许是什么大人物要过来,你是前来踩点的?”武仁忍不住刺探道。
温凉垂眸,流转间带着一丝凛冽,“你若是想活着,就该知道死字怎么写。”
武仁脸色有点难看,捏着大茶碗一口把白水饮完。船内变得安静起来,等到温凉重新抬头的时候,他启唇言道,“把船撑回去。”
武仁戴上草帽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朱宝看着他往回撑,茫然地看着屋内的温凉,温凉的眼神却不知道落在何处,完全没注意到朱宝。
武仁身怀武艺,又是从白莲教出身,他的感觉该是不会出错的。此处乃是扬州较为出名的风景,若是此刻聚集了大量人在,难道……康熙会来?
温凉抿唇,若是他来此的话,和温凉也没有关系。只是温凉隐约记得,他的额娘和硕格格当初与康熙有过数面之缘,能不相见还是别见面的好,若是真的被猜出身份,那日后可便麻烦了。
船靠岸的时候,湖边吵闹的声响便传进来了。温凉欲下船时,船夫又猛地窜进来,温凉阻止了朱宝欲进来的想法,眼眸里带着镇静。
“你是汉人,为何要为那人做事?”
武仁咬牙说道,这是他到今日依旧无法释怀的事情。是的,不论温凉那夜是否出现,最终他们这些被盯上的人都会被抓捕。可若不是温凉在,损失不会这般惨重。同为汉人,武仁无法理解。
温凉平静地说道,“各为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