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婉的妇人从里面莲步款款地出来,面容柔美,浑身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优雅气质。阎宽扶住她往里面走,“你的身子不好,不要出来。”
妇人轻笑道,“不过是几步罢了,没什么大碍。”
阎宽的脸色虽然黑沉,不过动作异常轻柔,就怕哪里不小心。妇人早就习惯了阎宽的模样,只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温和的神色,以及点点焦躁,“是不是外面出事了?”
妇人从良后便再也没有去管过外面的事情,阎宽是个聪明至极的人,也不需要她在外面奔波。然她的敏锐触觉仍在,不是那么轻易便能被时光所磨损。
阎宽也从没瞒着她什么事情,亲手给拧了帕子,握着柔荑擦拭,“府上该有动静了。”
妇人反手握住阎宽的手腕,“你的身份泄露了?”
阎宽低低笑起来,“怎会如此,是左丘。不过我的确是想着让你出府避避风头,只想来,你是不肯的。”
妇人轻笑着摸了摸阎宽粗粝的面孔,“你该知道的,八爷是不会允许的。”她在府上,对阎宽既是安抚,也是把柄。
胤禩是不可能让她离开的。
阎宽的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被妇人轻柔的动作安抚下来,“没事的,只要你在便好。”妇人并不畏惧,刀山火海都走过来,余下的又算得了什么。
有人欢喜有人忧,此刻乾清宫内,康熙帝坐在宽大书桌前揉着眉心,脸色可算不得好看。
康熙帝看着奏折上头查出来的东西,只觉得儿女都是债务,恨不得把这些个给重头塞回去。
梁九功站在边上,看着康熙帝脸色不好,实在不是很想打扰皇上,无奈门外一直有人等着,只能说道,“皇上,温宪公主在外面候着,您看……”
康熙帝把奏折丢到一边,道,“让她进来的。”德妃出事,作为女儿的温宪也是第一时间便赶来宫内,和胤禛轮流看着德妃,直到昨日也才和胤禛一起被赶回去休息。
温宪几乎是扑着进来,脸上满是喜色,“皇阿玛,额娘醒了!”
原本温宪前来,想说的自然不是这话,然在外面等候的时间内,永和宫的人前来报喜,温宪得知此事,差点没惊喜得昏厥过去。
康熙帝猛地站起身来,大喜,“果真如此!”
温宪喜极而泣,连连点头。
五月八日,德妃总算是恢复意识,虽身体极其虚弱,然也算得上是抢救回来,虽需要常年喝着药调理身子,然好歹是救回来了。
胤禛得知这喜事,自然是欣喜的,然他并没有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入宫,而是拖延了半个时辰后才进宫。
等着胤禛来时,德妃早已又陷入了沉睡中,胤禛只能从旁人的话语中得知情况。胤祯又喜又怒地给了他一拳,“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来,额娘都睡着了。”
胤禛冲着他点点头,又看着身旁满脸倦色的温宪,低声道,“让你回去休息,怎的不听。”
温宪的面上还残留着泪痕,眼下也顾不得去看这些,她笑道,“若不是如此,还不能够亲眼看到额娘清醒,我待会再回去。”
胤禛点点头,看着屋内的情况后,半晌便离开了。
温宪更为敏锐,站在原地看着胤禛离开的背影,回头看着胤祯,“四哥怎么了?”
胤祯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和你说了。”温宪把这个大龄弟弟丢开,把永和宫的宫女寻来,这才得知在胤祯回来的那天,德妃把殿内的人都赶出来同胤禛聊过了。温宪为此蹙眉,额娘同四哥聊?
那种时候,能聊些什么?
几日后,就连胤祯也注意到不同的地方,胤禛几乎不会在德妃清醒的时候出现在永和宫,哪怕是早上来看望,也常是过早或者过晚,寻常看不到人。
胤祯斟酌了半天后,没有鲁莽地寻了胤禛,而是悄悄把温宪拉来了。
温宪凝眉,而后看了眼胤祯,“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你别在额娘面前提起此事。”
胤祯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瓜,额娘眼下的情况,又不能去刺激她。”德妃的情况虽在渐渐好转,不过还是很虚弱。
温宪道,“四哥那里也不要去烦他了,他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她一锤定音,“这也不是四哥的错,若是额娘想见他,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这样子对四哥反倒是好事。”
胤祯仍有些不解,“四哥怎么会不想同额娘说说话?”毕竟德妃刚刚死里逃生,那可不是轻易的事情。
温宪眼含着怜悯之色,“十四回去吃点核桃,别说话了。”
……
雍亲王府。
温凉在外面开始有蝉鸣声起时,意识到眼下已经是夏日。江南已经安稳数月不曾发生何事,就连温凉一直派人紧盯着的噶礼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不过距离九月份的乡试的确还有一段时间,温凉盘算着若是噶礼还有什么想法,或许就在这个时候。要是按着时辰来,连皇上也不会再包庇了。
温凉按下这里的心思,开始把江南的讯息给整理归纳起来,而后捏起了一份特别的书信。说是特别,这不是温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送来的,其上信封并没有任何能够弄清楚的标志,不过能送到温凉面前来,自然还是有奇特之处。
温凉摩挲着那封口处的猫爪印,能知道温凉养了只大猫的人不少,但也算不得多。
温凉拆开信封,看着上面的字迹,忽而摇头,原来竟然是武仁的消息。
武仁自从离开京城往江南而去后,温凉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当初他为了温凉给胤禛通风报信,西山的事情因他得以解决,然也留下了痕迹。温凉托胤禛把他送走,武仁也是得了温凉的信才肯离开。
温凉并不需要武仁帮着他做些什么,从武仁离开后,温凉几乎便不再注意这人,没想到温凉不记得,武仁却仍还记得。
温凉回想起武仁当初说的话,欠的三条命……他摇头,继续往下看着,看完有些讶然。他捏了捏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把黄铜钥匙。
他沉思了半晌,把绿意给叫来,把手里的黄铜钥匙交给她,“派人去黄梅胡同那里的镖局取个镖。”
绿意也没有质疑,当即便派人去了。
等到下午时,温凉要的东西便摆在了面前,那是个小包裹,的确是从江南押送而来的镖物,因为没什么价值,镖局的人也没怎么重视,在确认那钥匙的确能打开押镖的箱子后,便把箱子交给了来人。而从中取出来的东西,便是这包裹。
温凉打开包裹,里面层层叠叠的账本同来往的信件,看得人蹙眉。他又拿起武仁送来的信封,视线落到最后一行上,“三次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