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华在这种事上向来面子薄,架不住好友没脸没皮的话,瞥他一眼说道,“我瞧我应该每日辰时就过来喊你一块去跟我卖画。”
潜在意思是每早过来扰你清梦,休想睡到晌午了。陆正禹忙停了打趣,挺直了腰板说道,“上回我们十余生员跟着先生去拜见过新知县,还一起吃了顿酒。不过跟梅老板有没有关系,还得查查。这个容易,你在这吃午饭吧,午饭前我就能打听出来了,等会。”
他迅速穿好衣服,胡乱刷了牙洗好脸,临走前眼一转,嬉笑,“我房间半年没收拾过了,你要是闷得慌,就给我拾掇拾掇吧。”
谢崇华抿抿唇角,点头。等他走了,先去铺子帮陆老爹打铁,等闲了,才折回好友房间。瞧着这乱糟糟的屋子,有点明白为什么爱子如命的陆大娘不来打扫了,许是想逼得他死心,找个手脚勤快的媳妇吧。
书架上的书已经落满灰尘,他果真没有很勤奋的用功念书。谢崇华将书取下擦拭,看见上面有几本书倒是很干净,取下一看,是一套五本的《国策》。书已经被翻得很旧,跟书架上的其它新书完全不一样。翻开扉页,一列娟秀的字映入眼中——
“愿吾弟,心有韬略,胸怀天下。”
字很端正,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这字他认得,是姐姐的。他又想起来,这套书是姐姐托他送给陆正禹的。
就在姐姐出嫁,陆正禹要来拦亲的前夕。
送了书后,陆正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半年后才游学归来。
原来那书上还写了这十一个字。
愿吾弟……
谢崇华盯看这三个字,以前姐姐从来不喊陆正禹六弟,总是直呼他的大名。
可这扉页上,却称他弟弟。
姐姐不愿和他走,也不希望他来拦亲。只是将你当做弟弟来看,姐弟之前唯有亲情可言。
——怎可将心思困在儿女私情上,胸怀天下,才是你应当做的。
谢崇华叹了一气,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上。书架上的灰尘可以掸净,可落满灰尘的人心,却是掸不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0v0破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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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在后
第九章黄雀在后
陆正禹果然在正午前回来了,一头冲进屋里,还以为走错地方。收拾得太干净,差点不认得了。他瞧着将袖子放下的好友,正要称赞,就听他说道,“我正收拾着书架,大娘就进来了,其余的都是你娘拾掇的。”
陆正禹脑袋一嗡,“你没跟她乱说什么吧?”
谢崇华淡定道,“哦,没说什么,只是说你让我给你收拾房间。”
“……”
“还有,你娘让你弟去找鸡毛掸子放她桌上,说等她烧完香回来要见见你。”
陆正禹差点跳起来,“没心没肺,忘恩负义,午饭休想吃到肉。”
见他跳脚,谢崇华心里就舒服了,掸掸衣服上的灰,问道,“打听出来没有。”
陆正禹重哼一声,说道,“当然打听出来了。知县和梅老板是亲戚,还不是远亲,按辈分知县还得喊梅老板一声舅舅。平时两人往来不多,不过这两个月倒是往来频繁,昨晚还一起去喝花酒了。”
正想跟他邀功,却见他蓦地一笑,笑得有些讽刺,看得他把邀功的话咽了下去。每当好友如此,他就知道他是认真起来了,不但是认真了,还生气了。
谢崇华低眉细想了半会,说道,“要想好好解决这件事,只怕不可能了,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正禹并不蠢钝,和他相交多年,立刻明白过来,急忙拦住,“这事你想亲自去?这可不行?”
“为何?”
陆正禹悠悠笑道,“万一以后你做了齐家女婿,被知县和梅老板知道,可就留后患了。这事……我去。”
七月半,天色阴沉,铺满阴霾,像是随时要下暴雨般。
在中元节白日里愿意出门的人也很少,到晚上会有人去河边放花灯,悼念亡人。梅老爷打算早早关门,这种日子瞧着总是觉得不吉利,尤其是晚上鬼门关大开,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伙计已经将门关上一扇,就见个年轻人叫住,说要看病。
梅老爷见他面生,衣服质地也不华贵,无心搭理,说道,“明早再来吧,我今日有事。”
陆正禹捂着肚子吃痛道,“明儿来晚上非得疼死,掌柜行行好,开个药吧。”见他还是不愿搭理,他说道,“那只好去仁心堂了……出了那档子事,生意冷清,定会乐意给我看病。”
梅老爷一顿,“你等等……你从这过去保不准得疼得打滚,医者父母心,我给你瞧吧。”
陆正禹急忙过去,伸手给他诊脉,又道,“仁心堂上回不是差点治死个人吗,那人天天在那闹,我去过一回就不想去了。不过大夫,那齐大夫真的开错药了?”
梅老爷神情不动,“开没开错,得齐大夫才知道。”末了他又轻描淡写道,“只是……空穴不来风。”
“那看来定是有蹊跷的。”
梅老爷收回手,问了他相关,说道,“不过是吃坏东西了,不碍事。给你开三包药,回去煎服就好了。”
“多谢大夫。”陆正禹拿了药付完钱,就拿着药走了。
这两日谢崇华得了空,边等进展边寻了个短工做。每日做完活就累得不行,回到家倒头就睡,看得沈秀十分忧虑。
早上鸡刚叫第一声,谢崇华就起身了,一看镜子,眼里染了血丝。他想将前几日没赚的钱补上,那也意味着要付出多一倍的辛苦。到井边打水洗完脸,听见厨房有声音,往里看去,母亲竟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