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拈了第三颗放入口中,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儿倒是速度快,又出了这么个新品,那起人还不眼热地睡不着觉?”说得杜芊芊也跟着笑了。
又招呼杜芊芊吃桌上的点心,“只不过这两日你听着点信儿,虽棒棒糖五日后再送来,可我想着不出三日我就得催着你送牛轧糖了。”
这不是瞌睡就送来枕头么,杜芊芊为这棒棒糖有人仿制的事一直悬心,现在这石头终于落了地,那白花花的银裸子仿佛已经飞入自己那存钱罐子里,杜芊芊嘴咧地更欢、眼睛笑得更亮了。
来的时间不短了,正生哥应该等得着急了,起身要告辞,钱掌柜这会子已经在吃第六颗了,让伙计取了一整吊递给杜芊芊:“拿着,多出来的下次送货再算。”
等钱掌柜送杜芊芊出屋的时候,杜芊芊看着钱掌柜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并拢起来去拈了第九块牛轧糖送进嘴里。
得,估计钱掌柜一人就能消灭掉一两斤,看来很合他的口味,杜芊芊心里偷乐道。
张正生在前面拉着缰绳驾着驴车,杜芊芊坐在后面绕了两三圈裹好了缃色的围巾,只露出眼睛,任凭寒风如何吹她也不怕了。前面的张正生也戴着顶软风帽。黑布做的,分左右两片,中间缝缀起来。风帽戴起来遮挡至前额处,而侧兜可以盖住脸颊,张正生的风帽左右两边还有带子系于颏下。
这会子的风还称不上凛冽,所以驾车驾到半路,张正生就将原本紧紧系在下巴底下的带子扯开,侧兜也就随风不断刮起落下。
车后的杜芊芊因为坐着不动,冷风又“吱溜吱溜”地往头发丝、脖领子里钻,头巾越捂越严实。
一路到家头巾取下来,鼻子尖儿都没红,软乎乎的面料裹得头顶还有点热。整理着头发进了家门就看见李菊花坐在自家堂屋里,季桂月陪着。柱子站在安安竹车旁,都举着一根棒棒糖舔着。
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的,安安话也说不完整,但俩人不时“咯咯咯”地笑,大人这边气氛就冷得多了,季桂月脸上淡淡地陪着,家里煮的热茶也没端来招待。
“妹子,回来啦?这大冷天也难为你城里城外跑,快坐下歇歇。”李菊花满脸堆笑让着杜芊芊坐。
平日里隔壁婆媳见到杜家人态度可没这么好,无事献殷勤,想来又是有什么事相求了。
杜芊芊只笑笑没搭腔,柱子跑到杜芊芊腿边,扬了扬手里的棒棒糖,“月亮的!”满脸渴望求表扬的表情。
李菊花看在眼里、不免搓火,每日家杀了贼王擒了反叛似的闹腾,到了杜芊芊这里又乖又听话,换作平时她早上前拎回来了,可是眼下只得忍着。
“妹子,咱家柱子与你真是投缘,再没见他这么听话过,总是嚷着要过来玩。”
这话说了,季桂月和杜芊芊仍然没什么反应,李菊花有些气闷。
第92章 打秋风失败
李菊花见口头上套近乎也不管用,只好蝎蝎螫螫地从袖笼里掏出十几枚铜子儿,“安安娘,你看,上次大山兄弟给砌炉子时候家里正好短手,今儿特意给你送过来。”
伸手接过铜板,季桂月颠了颠:“没事儿,总归是送了来。”
接着又没话了,杜芊芊本来不是个刻薄人,但是隔壁婆媳欺负自家哥哥这事儿真的不能忍,赶趟地送钱过来必有后话。
果然,李菊花搓了搓手,又将柱子拉到跟前,“我听村里人说芊芊妹子做了什么牛轧糖,张二娘家的虎子和顺子把我家柱子给馋的,你看咱们两家住得这般近,我家华子和大山兄弟又处得那么好……”
话没说完,季桂月就不耐烦地开口了:“柱子娘,不是我们小气,实在是这东西太贵,虽说我们送了张二娘家一斤,但你是没瞧见人家樱子紧跟着往咱们家拎了多少果子。我家妹子心善,柱子小孩子吃点糖也就吃去吧,做时随手多添几个模子就有了。可这牛轧糖本钱可高了去了。”
李菊花没说几句就被季桂月好一番抢白,知道季桂月这个泼辣性格,转脸向着杜芊芊打圆场:“妹子,你看你嫂子还为上次砌炉子的事儿生气呢。”
“菊花嫂子,我嫂子说的确实是实话,牛轧糖要比棒棒糖贵上三四倍。若要像棒棒糖那样送来送去,赚的还不够赔的。”杜芊芊虽说着拒绝的话,但脸上仍笑眯眯的。
早上帮裴勇把粪送到地里,李菊花就听村里人议论杜家那丫头又做了什么牛轧糖,奶香味儿十足,有几个和张二娘家或者阿青家处得极好的得了几块,在田埂上形容地天上有地下无的,把地里做活儿的人听得羡慕得了不得。
到了家里同裴大娘一说,本来昨儿就懊悔不该为了那十来文的工钱把隔壁给彻底得罪了,不然还能要几碗羊奶喝,婆媳俩又互相抱怨着当初不该“拉硬屎”、就因为两家之前关系不睦季桂月态度不好,而梗着脖子不太上门了。
想来想去那杜芊芊对柱子还不错,只好拿柱子作筏子去碰碰看。
谁料姑嫂俩一软一硬,但都是油盐不进,把个李菊花气得差点内伤。原本想着将上次欠的砌炉子的钱送来能要些那牛轧糖回去,结果白白送了铜子儿来。
想要翻脸,但想着柱子平日里那些个零嘴儿又舍不得,只得讪讪地忍了:“既这么着,也就罢了。”
李菊花不愿为了没要到牛轧糖而彻底断了零嘴儿忍下了肚子里这口气,但有个人可忍不了了。
“我说大壮,你小子可真没出息。你那小姨子生意都做到省城去了,怎么你还这么寒碜?不过输了几次口袋里就空了?”牛二“滋”地一声咪了口自家酿的低度米酒,招呼着一桌子四五个人吃菜。
彭大壮此时已经喝得两颊泛红,捏了个带壳花生,剥了壳、搓了红衣,双眼微醺,将剥好的花生仁儿往嘴里一扔闷头嚼着。
旁边几人又起哄道:“你说你之前去,一下子就拿回来一两银子,怎么后来几次就那些个红枣干之类的东西?大老爷们儿要那玩意儿干啥?”
彭大壮听了气更不顺了,上次那一两银子拿回来,自家老娘给了一半,剩下来那半吊钱自己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就输得精光了,自己也浑不在意,反正白来的钱使起来也不心疼,用完再去要就得了。
谁知那倒霉婆娘死活不同意和自己一同去了,无法,只得自己去,谁料说出花儿来杜家那里坚决不松口给钱了,废了半日精神不过要回来一点红枣红糖这些女人家补身子的东西。
牛二笑着又给彭大壮斟满酒:“你说说你个大老爷们儿,婆娘都管不动,守着个银山过穷日子,咱们村里经常去县里往来买卖的街坊可听说你家小姨子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上这个数。”
说着左手伸出并排的三个手指头,在彭大壮眼前晃悠,彭大壮喝地迷迷瞪瞪被他晃得眼前发花,没好气地摆手将牛二左手拍了下去。牛二同旁边人都哄笑了起来。
彭大壮摇摇晃晃到家,杜小芹正在里屋里给妞子洗脚准备睡觉,娘儿俩看见彭大壮都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响。
看见这母女俩彭大壮就气不顺,再加上在牛二家被他们好一通嘲笑,又说杜芊芊那个丫头片子一个月起码能赚三两银子,可上两次自己一人去,别说银子,就是铜板都没见,越想越窝火,抬脚将洗脚盆“咣当”一声踢翻了,盆里的水溅得妞子裤腿都湿了,妞子已经习惯了彭大壮发酒疯的样子,知道这会子若是哭,那就不止被泼水这么简单了,因此虽然心里害怕,但仍死命忍着不出声。
妞子此时已经将外面的棉袄棉裤脱了,只穿着睡觉的衣服,这一下子怕是要着凉,杜小芹连忙拿干净的毛巾给妞子擦。
彭大壮仍不解气,夺过杜小芹手里的毛巾狠劲摔在地上,粗声粗气地骂道:“擦什么擦?哪里就冷死了?给我倒杯热茶去。”妞子心惊胆战地和彭大壮待在里屋,读秒如年地等着自己的娘快点倒了茶回来。
热茶倒了来,彭大壮只搁在一边也不喝,烦躁地踱了几步坐在炕沿边,想了想,尽量平心静气:“我这手里可一个铜板都没了。我一人去不顶事儿,明儿你一早你同我去你娘家,好歹你嫁到我们彭家,就是我们彭家人,你哥你妹子哪个手里没钱?要些回来也是你的好处。”
杜小芹还记得上次妹子说自己一路到家浑身都吹得冷透了那些话,从那时起就下定决心不管彭大壮怎么相逼,也不昧着良心帮他去骗自己哥嫂还有妹子的钱了。因此不管彭大壮如何说,她就是一声不吭不松口。
打了也不顶用,好说也成,彭大壮气得脑仁儿疼,将地上的洗脚盆又“砰”地一声踢得更远,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