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太“哎呀”一声, “看蹭出这些血丝,这么娇嫩白净的小手,肯定疼坏了,你先进屋坐着,我叫人拿伤药过来。”
先前蔡如娇还不觉得如何,听到这般关切的问候,眼泪顿时涌出来,扑簌簌往下掉。
严清怡忙掏帕子给她拭泪,悄声劝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回家再说。”
蔡如娇终是听了劝,渐渐止住泣声。
屋里六七个丫鬟跪在地上,张老太君拍着炕桌骂:“怎么伺候的,就眼睁睁看着客人摔倒,都没长手没长眼?来人,都给我拉下去揍一顿,尽数发卖出去,留这些没用的东西。”
魏夫人笑骂:“你这老货,越活脾气越见长,丫鬟再有不是,也不能今儿发作,连圣上还记挂着让张大人休沐三天,你却在这抖威风,好歹过了这三天再说。”
屋里女眷纷纷附和,“张大人的好日子,别动板子动棍子的,老太君且饶她们一次,也算是功德一件。”
张老太君想想也是,无奈地叹口气,喝道:“都出去,另换了人来伺候。”
丫鬟们如释重负,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有人取了伤药来,郑太太本打算亲自给蔡如娇上药,严清怡笑着开口,“我来吧,左右闲着没事,太太尽管去忙,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
郑太太看严清怡两眼,笑道:“那就有劳了。”将瓷瓶递给严清怡。
张老太君见状,招手将蔡如娇唤到自己身旁,捧了她的手瞧,嘴里“啧啧”有声,“可怜见的,都破皮了。”眼角瞥见她裙子上沾了土,扬声道:“去找裙子给蔡姑娘换换。”
严清怡笑道:“回老太君,来前带了裙子,已经让人取了。”
张老太君拍着蔡如娇道:“好孩子,受委屈了,”又吩咐郑太太,“挑几匹上好的布料送给刚才那些个姑娘,可别让人觉得到咱家来贺寿反而受委屈。”
郑太太连声答应。
此时,彩霞已将替换的裙子取来。
严清怡陪着蔡如娇到隔间更换,问道:“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先回家?”
蔡如娇想一想,摇头道:“没事儿,我还想见见柔嘉公主,这样以后回东昌府就能跟爹娘显摆显摆。”
严清怡莞尔一笑,等蔡如娇换好衣裳出来,便问魏夫人,“不知阿欣去了哪儿,这半天没见她人影儿,我还想寻她说几句话。”
魏夫人笑道:“本来她还说留在这儿等你,架不住被别人撺掇,跟着柔嘉公主和一大帮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张老太君插话道:“不是醉枫楼就是闻香榭,左不过这两处。”
旁边便有个丫鬟微微笑道:“我带姑娘过去。”
出了院子往东,走不多远就看到一大片枫林。
时值仲秋,枫叶被秋意染了个半醉,呈现出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红。
斑驳的红叶间,露出一角青色飞檐,隐约可以听到有叮叮淙淙的琴声传来。
蔡如娇顿时来了精神,“是《渔舟唱晚》,也不知是谁弹的,技艺相当不错。”
严清怡微笑,“肯定不是魏欣。”
蔡如娇疑惑地问:“姨母说过,京都的大家闺秀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道魏姑娘不会弹琴?”
严清怡笑而不语。
魏欣会弹琴,而且技艺比蔡如娇更好。可她只三五知己聚会时候弹过,从来不曾在外面显摆。
用魏欣的话来说就是,她有把独特的嗓音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不需要再展示技艺。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一座面南背北的两层小楼前。
丫鬟指着屋檐下的匾额笑道:“这里就是醉枫楼,我还有差事在身,这便回去,里面另有人伺候,若是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
严清怡应声好,与蔡如娇一道走了进去。
里面是小小的三间,黑漆落地柱,青石铺地,中堂挂着幅《秋山草堂图》,图下摆着张黑漆长案,上面放了只双环耳镂空雕花青瓷香炉,有白烟袅袅散开,清香淡淡,非常好闻。
有点像苏合香,却没那股子甜味,
严清怡正在分辨,就听魏欣独有的粗哑声音传来,“怎么这会儿才到,都等你好半天了,我给慈正院里的丫鬟留了话,等你来了就到这里找我,她们没告诉你?”
“她们没寻着机会告诉,”严清怡笑着解释,“到慈正院后先是张老太君问话,接着给张大人贺寿,然后宫里内侍送了柄桃木拐杖,一直蹉跎到现在。”
魏欣上下打量她好几眼,笑眯眯地说:“你这么穿很好看,以前我最讨厌穿紫色,觉得显老气,回头我也做件这样的。”牵了她的手,“我给你引见柔嘉公主,我娘也在。”
绕过摆放着各式瓷器的博古架,里面团团坐着六七人正说得热闹。
严清怡一眼认出当中戴金凤步摇,眼神凌厉的妇人便是当今圣上的长女,柔嘉公主。
旁边穿玫瑰紫满池娇褙子的则是魏欣的娘亲,钱夫人。
钱夫人身后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穿件烟柳色的蜀锦短袄,系着浅碧色束腰长裙,头发梳成堕马髻,插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肤色白净,柳眉杏目,右眼底下有颗小小的泪痣。
不正是她前世的二姐罗雁菊?
严清怡惊讶得险些叫出来,忙按压住心中狂澜,先拜见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只淡淡点点头。
钱夫人则热络得多,退下腕间一对翡翠镯子,分别给了严清怡与蔡如娇作为见面礼。
魏欣接着介绍那少女,“是罗阁老家的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