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屼叹声道:“姨母,您何苦这般说,您是知晓的,您便如何我的母亲一般,是我最敬重的人,您与婳婳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还请姨母莫要有那些想法,我不想你们当中任何一人伤心的。”燕家欠着何氏太多太多了。
“我知晓了。”何氏低低的叹了口气,再不多言。
两人沉默的用过晚膳,燕屼回房处理公务,亥时刚过,姜婳跟丫鬟回来,他还在书房忙着。姜婳去净房梳洗罢出来,就见他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眸子,他的那双眸子幽深,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心底,望向她的时候却收敛目光里所有的清冷,只有清浅温柔的笑意。
已是初秋,房中却未通地暖,现在通地暖有些早的,何况她也是刚梳洗出来,穿的一身薄衫,经不住打了个寒颤。燕屼见她如此,起身扯过旁边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已入秋,夜里有些寒凉,梳洗出来记得披件衣裳,省得着凉。对了,岳父岳母可都安好?这些日子我有些忙,待空闲时再陪你去探望他们。”
两人已走到太师椅旁,姜婳坐下,柔声道:“夫君不必操心,爹娘都还安好。”
燕屼陪着她说话,“晚上吃的什么?可都有吃饱,用不用厨房准备些宵夜。”
姜婳轻笑:“夫君不必管我,我吃的挺饱,夫君明儿一早还要早朝,快些去梳洗睡下吧。”
燕屼握住她的柔荑,“我先去梳洗,你早些歇息吧。”
姜婳去到内室的床榻上,丫鬟们已经铺好床榻,熄了外室的烛灯,只余内室一盏,她挥丫鬟们退下,裹在锦被等着夫君,半刻钟后他才洗好出来,披着常袍,进到内室时眉峰微冷,她瞧出他好像有些心事的模样,忍不住撑起身子趴在软枕上问道:“夫君可是有心事?”
“无事。”燕屼回过神,走到烛台旁熄了灯这才回到床榻上,拥着姜婳入睡。他心里存着事情,夜里姨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没打算告诉婳婳,当初张神医死在狱中,他与婳婳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两人的关系最近才算缓和,他不想任何事情破坏他与婳婳的感情了。
燕家灭亡,他经历如此劫难,子嗣在他心中可有可无,否则当初亦不会同意入赘姜家。
婳婳若知此事,心中定然难受的。
“夫君。”姜婳俯在他的身上,白嫩的脸颊贴在他坚硬结实的胸膛上,青丝缠裹在他的身躯上,她柔声道:“夫君若是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第149章 第 149 章
第1章
第149章
入秋后的夜格外寒凉,屋子外, 风声吹起落叶簌簌作响。燕屼慢慢闭上眼睛, 心里思绪沉沉,他轻轻抚摸姜婳柔软娇嫩的后背, 安慰道:“好的,有些事情婳婳不必操心,我会解决的,你今儿在跑了一天也累着的,早些歇了吧。”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侧身亲吻她的额头, “睡吧。”
…………
次日姜婳醒来, 身旁早已无人,他如今是大理寺卿,公务繁忙,早出晚归都算好的。很多时候, 夜里她已睡下他却还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她应该是习惯这样的日子,半靠在迎枕上待了会儿才由着丫鬟们服侍着起身梳洗用过早膳,何氏那边不用她陪着吃早膳,只是她用过膳后还是要过去陪陪何氏的。
起床梳洗, 用过早膳。姜婳换了身蜜合色梅竹菊纹的对襟褙子,领着桃花梨花正打算过去何氏那边, 珍珠进来道:“大奶奶, 药已经煎好了, 可要现在端进来服用?”这药是温补身子的,当初她跟着师傅试药,身子寒凉落下病根,这药方也是师父当年给她的,要她坚持服用,这药她已服用几年。
“不必,先放着吧,待会我回来再用。”
姨母身子不好,那药味浓郁,若她带着药味过去,怕姨母晌午都不太吃下的膳。
珍珠道:“那奴婢去把药放在小炉子上热着,等大奶奶回来在用。”
姜婳点头,领着梨花桃花过去姨母院子。才是入秋,何氏的院子里种植的盆景还是绿意盈然的,只是才进到院中,里头漂浮的药味就窜入姜婳鼻翼间,她微微皱眉,脚步快了两分,走到廊庑下,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们急急忙忙行礼问好,姜婳摆手低声问道:“姨母身子怎么了?我好似闻见药味了。”
何氏身边的大丫鬟海棠忧心忡忡道:“回大奶奶的话,昨儿夜里突然降温,太太许是着了凉,章嬷嬷已经请过郎中,郎中开过药方,章嬷嬷正在里头给太太喂药。”
章嬷嬷是之前买进府的老奴,年岁和何氏差不多大,被调到何氏院子里,因两人年纪相当,平日里何氏也总爱跟章嬷嬷说话,两人倒不像是主仆关系。
姜婳轻声道:“我进去瞧瞧吧。”
海棠领着姜婳进屋,里面药味更重,章嬷嬷正坐在床头给何氏喂药,听见声响回头见是姜婳,忙要起身行礼,姜婳温声道:“章嬷嬷不必如何,先给姨母喂药。”她说着已经来到床头,半俯身观何氏面象,颜色暗沉,面颊还有些潮红,她伸手给何氏把脉,的确是染上风寒,可脉象还有些堵淤,这是肝气郁结的表现。
何氏笑着拍拍姜婳的手,柔声道:“婳婳别担心,我没事的,就是昨儿夜里降温有些寒气,我没太注意。”她说着又问道:“阿屼了?可是已经去衙门了。”
姜婳点点头,挨着床沿坐下,接过章嬷嬷手中的药碗继续喂何氏吃药,“夫君早起要上朝,姨母先把药喝了,姨母要注意身子才是,这几日让丫鬟们多备些衣裳穿着。”
“我都省得。”何氏望着面如明珠般洁白莹润的女子,心底叹息,昨天是她不好,到底不该跟阿屼提那种事情,她知道夫君纳妾对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清楚那是怎样的痛苦,她不该强求的,只是,到底还是没法心安啊。
罢了罢了。
“姨母,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姜婳柔声嘱咐着。当初何氏才醒,问过她是否能身孕的事情,那会儿她心里或许有些别扭难过,却也绝无别的想法,她知晓姨母对燕家的恩情,也拿她当做亲人,自然是不希望何氏有任何闪失的。
何氏笑眯眯道:“婳婳别担心,没大碍的,你那边可有什么事情要忙活的,前些日子府中忙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若得空就去休息,不必来陪我,我找章嬷嬷陪着说会儿话就好的。”
姜婳点点头,“我看看姨母的药方,若无问题照着吃药便好。”
章嬷嬷闻言,立刻取来药方,姜婳看过,药方并无问题,其实姨母风寒并不算严重,反倒是肝气郁结不太好,若没法使得肝气顺畅,身子会出大问题的。至于肝气郁结,多数不过是心事太重,姨母在这世间所担心的也不过是燕家,燕家只剩夫君一个血脉,唯让何氏牵挂的也就是燕家血脉。
思绪至此,姜婳微微垂了眼眸,掩下心底苦涩。
由着章嬷嬷领着出了房屋,站在廊庑下,姜婳转身跟章嬷嬷嘱咐道:“还劳烦嬷嬷好生照顾姨母,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刻过去寻我就是。”
章嬷嬷恭敬道:“老奴省得。”
…………
回到正院,姜婳洗了把脸,过去半靠在榻上,她心里有事,也难受。等着珍珠端来药碗,她捧着药碗把里头腥苦的药汁一饮而尽,珍珠急忙端着一碟儿蜜饯来,“大奶奶,吃颗蜜饯压压苦味吧。”
“不用。”姜婳挥手让珍珠把蜜饯搁在旁边,又把空碗递给她,这才轻声道:“也没多苦了。”喝了几年的药,早就习惯这个药味,何况哪有有她心里苦,仿佛两辈子都不能顺遂,上辈子家破人亡,这辈子生不出孩子,照样被人嫌弃。不过至少这辈子家人安康,与她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算事吧。
姜婳慢慢松口气,可不是,这辈子家人健在,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更重要。
至于她能否生出孩子,还有燕家的未来与子孙,她与燕屼的事情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如此想着,可这些年,她对燕屼的感情早已生根发芽,与全身血肉融在一起,若两人真的因为孩子有甚分歧或因此和离,她怕也会愁肠百结,痛不欲生吧。
姜婳慢慢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