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被这样压着要了多久,又不知去了多少回,春之泉的效力才逐渐退去,离开这地下神殿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亮了。
☆、第70章 【lxx】窒息之笼
在清晨的微光中,弗拉维兹带我穿过行人寥寥的罗马古道。我在这狭窄幽深的迷宫里昏昏欲睡,身体绵软地依偎在他怀里。
斑驳的光线掠过眼缝,湿漉漉的风拂过脸颊,像时光从生命中过境一样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这一刻是如此温柔,让我几乎不愿醒来。
但不论是美梦或是噩梦,总会有结束的时刻。
在经过一个深巷时,弗拉维兹忽然勒马,马惊厥的嘶鸣叫我一下子惊醒了。
巷口的阴影深处,静静立着两个骑马的人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尽管来人蒙着黑色头巾,我依然一眼辨出那竟然是伊什卡德与塔图,立即从弗拉维兹的怀里坐直了身体,又被他揽紧在臂间。
“早就料到他们不会一走了之。放心……我不会允许你被抢走。”耳畔的轻笑温柔阴戾:“你也不会走的,是不是?”
弗拉维兹的嘴唇残留着情欲的靡香。我本能的闪开一寸,便望见了对面那双闪烁着利光的墨色眸子。罪恶与紧张同时涌来,令我全身上弦一样绷紧。
我从伊什卡德的眼睛中窥见了一种可怕的杀意。
他想杀掉弗拉维兹,我毫不怀疑这点。即使他顾忌王命不杀掉他,此刻也不会手软放他安然回到皇宫,顺利登上帝位了。但我尚存希冀,还有其他方式拿到军符。即使是从弗拉维兹眼皮底下窃取,也比正面冲突好。
“塔图,让开。”我知道劝不动伊什卡德,索性从塔图入手。
说罢我想下马,弗拉维兹的手却一紧,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
“你是男人吗?尤里扬斯?像个女人一样躲在人质的背后?怎么,没有那些蛮子的保护,你就手无缚鸡之力吗?”伊什卡德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片刻,盯向了我的背后。
他缓缓踱近,抽出腰间的月勾刀划过身侧墙壁,刃石相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像头噬人的恶狼,要把弗拉维兹撕成碎片,颇有种丧心病狂了的意味。
他想杀了弗拉维兹。
弗拉维兹的手动了一动,我扣住他的手腕,提高音量:“塔图!”
塔图的手中银光一闪,向我身边袭来。
我灵敏地抬手接住,但反应比以前慢了一瞬,刀柄迅速滑过我的掌心,锋利刃割破了我的手指。我松了一松,克服了疼痛,握紧。
我知道塔图是要我对付弗拉维兹,我离他近在咫尺,拥有最快制度他的优势。但我只是像个木头一样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阿硫因!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塔图扯下面巾,仍是惯常一副蔑视他人的笑容,眼里却充满了怒火。
“什么?”我下意识的问,心底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其他人去哪了吗?”伊什卡德转了转手中的刀,寒光直刺我的眼睛。
我握刀的手颤了一下,呼吸不稳:“弗拉维兹,你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你……杀了他们?”
“不,只是关起来了而已。”耳畔轻描淡写的幽幽道,“为了防止他们在我登上帝位前动什么手脚。你知道,毕竟是外来客,我不能不防。”
“等你登上帝位,就会放他们离开了?”我松了口气,心底发寒。
我有理由推断伊什卡德与塔图是漏网之鱼,假如他们没有侥幸逃脱,也可能弗拉维兹会将他们悄无声息的一举剿灭,而不是关起来而已。
防守是一方面,也许,他还想彻底斩断我与波斯的联系。
“当然。但是我只答应放他们走,并不包括你。”他一字一句。
这句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伊什卡德的刀出了鞘,脸上阴云密布:“干脆砍了你的手脚,送去罗马皇宫,也许我们还会快一点拿到战狼军符。”
“哦?”弗拉维兹的声线一挑:“原来你们是惦记这个。请替我转告伟大的沙普尔国王陛下,将来我亲自把军符交给他。”
亲自?还没来得及咀嚼这话中深意,一阵突如其来的锐器破风之声不知从哪传来,砰地在地上爆开一簇火花,刹那间点燃了地上的杂物,火势蔓延开来。马受惊,高高仰起前蹄。弗拉维兹一把抓紧缰绳,马飞也似的疾奔出去。一道飓风式的身影迎面冲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寒芒从斜面劈来。唯恐伊什卡德伤到弗拉维兹,本能驱使我纵身一跃扑向他,将他撞在墙上。
一刹那伊什卡德震愕地僵在那儿,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做。
我被他的目光所慑,忙松了手退后几步,余光一扫,瞥见塔图冲了过来。
交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弗拉维兹俯贴马背,堪堪从塔图凶猛的刀势下避过,旋身勒了住马。火势蔓延的更大了,四周弥漫起呛人的烟。
“不是我,这里有其他人。”他朝我伸出一只手,身体姿态很僵硬。我看的出来他惧怕火,但仍然站在火源边缘不动,眯眼看着我,似是等待我做选择。
伊什卡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挣开来,拳头在胸口锤了一下,用口型念着入伍的宣誓,这手势代表波斯军人永不叛国。他的眉头蹙了一蹙,黑沉沉的眼睛里搅起一丝波痕,终究没来拦我。他还是相信我的。
我越过塔图,弗拉维兹纵马跨越火堆,将我拽到怀里。可调转方向的一瞬间,一个白色身影自巷子的另一头猝然跃入了视线。
他在火光烟雾兀自站着,让我恍惚置身那经年萦绕不散的梦魇之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弗拉维兹……”我不可置信,“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你。过去的你。”
他拢住我的后颈手收紧,像掌控着我的整个世界。风声猎猎,弗拉维兹的声音飘渺得几不可闻:“我在这儿,你为什么还眷念我过去的影子呢?”
连我自己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心里腾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弗拉维兹带我从一个隐秘的皇宫后门回到宫殿。宫里肃穆而沉寂,弥漫着一股死者的气息,宦官们在张罗君士坦提乌斯的葬礼。似乎没有人发现密林里的那具尸体,又也许已经有人察觉,但不敢声张的暗下处理掉了。
弗拉维兹还没有正式登位,但他已俨然是这座皇宫的新主人,路过的每个侍从和宦官都向他俯首致以皇帝的礼仪,但却对我露出一种鄙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