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听到声音,手里的动作顿住了,只是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刘氏的手,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斧头就会落下来一样,突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低头一看……原来刘氏已经被吓的失了禁!
“王大根!孩子他爹,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的手……你快说说她,她、她疯了……”刘氏将王大根看成了她的救星,嘴里急切的求救着。
王大根早上看到阿福被送了回来,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媳妇儿,一个是自己的儿子,谁出了事儿都不好,如今阿福也没事儿了,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好像……傻了!刘氏又不停的在一旁幸灾乐祸,说的不过是阿福被吓傻了再不能好之类的话,他心里却不这么想。依着他看,自己儿子这样子就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个神婆跳一跳就好了,这不,他这是刚带着村里有名的大仙儿王婆子过来了。可是没想到,大仙儿还没跳,家里却是闹翻了天。
“秋娘,你这是干啥?那可是你的长辈儿,你手里拿的那是啥?赶紧给我放下了!听见没!”
“王大根,你快点、快点救我!”
“王秋娘,我是你爹,我的话你也敢不听?赶紧的,给我放下……”
“我爹?请问你是我爹吗?我怎么记得,我娘死了之后我只有阿福这么一个亲人了呢!你做过一个当爹的应该做的事儿吗?别的不说,就说昨晚,昨晚你儿子被卖你干什么去了?你闺女差点儿就回不来了,你又在干什么?你搂着这个婆娘在睡觉吧!有你这样的爹吗?哼哼,你们不忍就别怪我无义!”秋娘说完,深深的看了刘氏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
只听钝器切入手指而发出一声闷响,秋娘看着掉在地上的小手指,轻轻地笑了。她的脸上因为血肉横飞而沾染了一丝的血迹,印在她含笑的脸上,让她看起来魅惑而神秘。
刘氏愣愣的看着秋娘的动作,她甚至看见了斧头砍到她手上时,鲜血崩裂的那一霎那……然后她看见自己如葱般纤细净白的小手指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的右手还保持着紧贴着墙的姿势,血染红了整个右手,顺着墙壁一滴滴流下……“啊!”
“孩他娘……”王大根也一时被这种血腥的场面震慑住了,一直以来,他连杀鸡都是闭着眼睛的,可是现在……直到刘氏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他从反过神来,冲了上去……
”孩他娘,孩他娘……你咋样了……“
秋娘转过身,轻快的脚步显示着她的心情极好。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如果想要报官……很简单,先把你和她的棺材准备好!”说完话,手里的斧头砰地一声丢在了地上。
求亲
秋娘刚刚喂了阿福吃了药,见他又睡了才坐在凳子上歇了会儿,正盘算着是不是要带阿福再去镇上看看别的大夫,谁知许天明冲了进来。她还不知道外面的传言,见他只是细细的打量着自己,虽是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也忍不住微红了脸颊。“你怎么来了?”
许天明一路上很是担心,生怕秋娘和刘氏闹了起来。这一见面顾不上别的,“你和刘氏……没闹吧!”
“难道我不应该闹吗?她刘氏自己犯的错误凭什么算到我的头上来?还殃及了年幼的阿福,我只不过是要了她一根手指而已,比起她做的来,我还是留了情了!”
“你说什么?”许天明刚刚还在庆幸,没想到外面也不是空穴来风。
秋娘还以为他在怪自己,忍不住也有了火气,“怎么?现在知道我是个心肠狠毒的了?哼,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家务事儿,不劳烦你操心,大不了,昨晚的话就算没说过,现在想想给人做妾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至少有大把的银钱陪着。”
虽然这只是一时气话,可是秋娘也盘算过了,阿福这个病虽说只能靠养,可是身为男儿身,哪有那么长的时间耽搁,要是一年半载还好说,真要是拖个十来年,那么以后就算阿福清醒过来,那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所以看病之事决不能耽搁,可是看病最最重要的就是银钱,她全身上上下下的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两银子,这在乡下也许还能撑个一阵子,可是看大夫……如果她应了赵俊,最起码阿福看大夫的钱就有了吧!至于她自己……只要阿福能够好好的,自己就算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那又算的了什么?
秋娘正想着,不料自己的手被人用力的抓住,“你王秋娘挣扎算计了几个月,兜兜转转的还是要……你的愿望呢?你要真的、真的做了妾,阿福就算治好了病恐怕也会自责一辈子吧!况且……说出去的话竟然说收回就收回,你、你把我许天明当做什么人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许天明绷着脸说完了话,甩开了她的手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秋娘望着他决然的背影,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走了。呆坐在床边上,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洞洞的难受。他这是生气了吧!也是啊,自己缠着粘着才让他答应了娶她,可是一转眼说变就变了,换做是她也会难受的吧!可是……可是是他听了自己割了刘氏的手指先嫌弃她的啊!再说……她只不过是说说罢了,并没有说那话真的就不作数了啊!
秋娘一个人坐在那里患得患失,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把他追回来解释清楚,一会儿又想着是他先误会自己的……百转千回……终是坐在那里动也没动……
直到阿福无意识的翻了翻身,看着幼弟纠结的眉头和紧抿着的嘴唇,她终于放下了新墟!算了吧,随他去吧,反正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当初自己也是为了阿福才想要嫁出去,现在阿福这个样子,什么事情比的上阿福的病更加重要呢?想来那个王大根也是个不中用的,恐怕这个时候只顾着守着刘氏,早就把阿福抛到九霄云外了吧。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啊!
给阿福掖了掖背角,秋娘准备去红秀家一趟,他们家有牛车,送她和阿福去镇上也方便,现在这个时辰出发,到镇上再找个住的地方,明天正好多找几个大夫看看,想到这儿她也不敢再耽搁,急匆匆的就去了红秀家。
秋娘以为许天明生了气肯定回家去了,她不知道的是,许天明刚出了王家的大门就后悔了。他恨恨的握了握拳,这个臭丫头,每次都有办法让自己失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想想自己这几年来也见过不少的场面了,什么事儿让自己真的情绪失控过,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碰到她!
想了想,他竟然微微的笑了,别看那丫头一副绝情决意,倔强坚强的样子,他可是看过好几次她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有昨晚,她在斑驳的火光下,一脸的决然,给他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爆发一样……自己也是冲动了,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她说的话怎么能这么当真呢?她把阿福看的那么重要,和刘氏发生冲突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做法有些偏激,看来成亲之后,他还得好好看着她些才好!
是的,就是成亲之后。许天明送了秋娘回来就回家去了,并不是他不关心阿福的情况,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自认为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了娶她,不管那时候出于什么心理那就要说到做到。所以许天明回家收拾了一番就亲自上门提亲来了。可是没想到被秋娘这么一搅和,差点儿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叹了口气,他又回到了王家,路过东厢房的门时,他的脚步一顿,停留了片刻才走进了正房。
只见正房房门大开,外间的地上凌乱的散落着带血的布条,许天明皱了皱眉,脚步不停的走了进去。
刘氏躺在炕上正疼的直哼哼,她的小手指没了!这对于天生爱美又自命不凡的她着实是个天大的打击!想她天生貌美,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年轻的时候差点就做了官家夫人,谁知道那个没良心的还没娶她过门就离了她攀高枝儿去了,留下暗结珠胎的她,这才迫不得已的嫁了王大根。虽说这日子不太富裕,可是从前有王秋娘的月例钱填补着,王大根那时又对她唯命是从,她可是半日的粗活都不曾做过的,想着自己细腻的小手就这么残了废了,她怎么能不疼,如何能不恨!
嘴里一边不停的骂骂咧咧,又忍着苦喝了药,刘氏又对王大根发起火来,“你个没用的,眼看着那小蹄子这么作践我,我看说不定啥时候,那个小犊子就得宰了我,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我和她没完,不行,你现在就给我把村长叫来,村长要是不管我就去衙门,她这是犯了大罪了,我非让她……”
“哎呀,行了行了,这不是没啥大事儿么,都是一家人,过去就过去了呗,你好好养着,以后还不是一样!”
“一样?咋能一样?一样你咋不把自己的手剁去,我看你就是个废物,让王秋娘那几句话吓怕了!我就不信了,我刘氏还治不了她了,你去不去,去不去啊你!”
王大根自认理亏,这几天才攒起来的骨气已经散的透透的了,他又成了那个被刘氏压在身上的半点都不敢言语的人!
两人正吵着热闹,忽然听见外间传来一声咳嗽,接着有个低沉而又陌生的人问道:“请问王大叔在家吗?”
刘氏看了王大根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的疑惑,耸了耸下巴,示意王大根出去看看。
“你是?唉,你不是山根儿那个老许家的孩子吗?今天咋……找我有事儿?”王大根以前也和许天明见过几面,只是不太熟悉没说过话罢了。
“谁啊?咋不进来说话?”
“唉,老许家的孩子!”王大根冲屋里的刘氏喊了一句,接着就把许天明让到了屋里。“咱这乡下没啥讲究,你也别见外了,有事儿咱进屋说。”
许天明也不推辞,跟着王大根进了屋,坐在了地下的凳子上。
毕竟是没说过话的陌生人,屋子里顿时有些尴尬,刘氏看了看许天明,觉得并不熟悉,听说是找王大根的也就不在意了,侧过身将自己包的像个包子似得手藏进了被子里。
“许……呃……许家小子……”
“许天明!”
王大根只记得他姓许的,不知道怎么称呼也不好说话,听许天明自报了名字也就就坡下驴问了起来。
“天明啊,这……你今天来是有啥事儿啊?”
许天明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躺着的刘氏,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他那菱角分明的脸庞本就给人一种刚硬冷漠的感觉,这一笑,更是为他平添了一丝的匪气。王大根看了不禁有些心慌,暗想着自己和老许家原来也没什么来往啊,早年间那许家老口子都去了,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这两年回来后更是没打过交道……突然想起村里边传的那些话,这小子不会是来找啥麻烦的吧!
王大根脸上的神色哪逃得过许天明的眼睛,看着他那畏畏缩缩的眼神儿,他真是好奇,这么一个人怎么生出王秋娘那么个烈性子的?“王大叔不必担忧,天明今日来,不为别的,只是听闻王家姑娘蕙质兰心,温顺有礼,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姑娘,天明是特意上门求亲的!”
“啥?”王大根瞪大了眼睛,就连刘氏都惊得坐起身来,“你来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