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她最近遇到的事情,陆嘉停住脚步,决定还是回到客厅去看看言希的状况。
客厅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到地上的声音。因此,尽管被毯子掩着,可言希那一抽一抽的抽泣声依旧清晰可闻。
陆嘉在看到沙发上那缩着的小小的一团,一颗心竟也随着那一小团的起伏而收缩。他在客厅门口站了足足多久,沙发上的那小团便抽泣了多久。
直到他觉得这姑娘不能再这么裹着个毯子捂着自己,应该伸出头来呼吸点新鲜空气,他才慢慢走到沙发跟前,坐下。
言希自然是感觉到了有人过来。她以为是她那个偶尔变身婆婆妈的兄长言泽,便毫不留情地出声威胁。
“言泽我告诉你,赶紧滚开!不然我就告诉爸妈你一夜御三男,还给你那个今天来家里的男朋友造谣说你在他背后劈腿。”
那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还没缓过来。
陆嘉先是为那被泪水洗刷过的声音心中一紧,可接着听到那什么“一夜御三男”,还什么“男朋友”,心里的心疼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我刚才都说过了,我不是你哥的男朋友。”他出声为自己辩解道。
只见沙发上的那一团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先是一僵,接着立马又往小缩了缩。
“你把毯子揭开吧,透透气。”
“不用你管。”
“你把自己蒙在毯子里再难过再愧疚,你的哥哥和父母都看不到。”陆嘉面色平静地对着面前那个缩成了一团的叛逆少女道,那语气平常,就像是在说天气真好。
“你怎么这么烦啊!”被戳中痛点的叛逆少女决定不要再在毯子里怂下去,她必须要让面前这个讨厌的人知道她的厉害。
“你那么能,那去医院给病人看病啊!来我家当什么无牌医生!”她一把掀开蒙在身上的毯子,坐起身找到陆嘉,接着把那毯子团成一团扔到陆嘉怀中。
可陆嘉就像是幼儿园老师面对无礼撒泼的熊孩子一般,脸上平静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捂了那么久,我给你倒点水喝?”
“你是唐僧么?!”
“我不是唐僧,我是陆嘉。”
陆嘉?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是耳熟。言希看着这张有些熟悉的脸使劲想,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岩石娱乐的年会。
她想起来了,面前的这位确实不是言泽的男朋友,而是被她以一种异常勇敢的姿态盖上戳的自己的“男朋友”。紧接着,她又想起了方才这男人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告诉她——他已经戒烟了。
嫩白的小脸瞬间印上了朵朵红云。
真是,他戒不戒烟,和她有什么鬼关系!
陆嘉看到言希这副模样,也知道这姑娘是想起他了。他微微勾起嘴角,把手中的毯子折好放到沙发上。
“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言希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她并不熟悉的男人——他和言泽关系很好,不然一向防备心极重的言泽不可能邀请他到家里来;且方才就他与言泽那番熟悉的互动,让她明白,这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在国外孤独惯了的言希受伤回国,每每遇上家人关心的目光时,心中就不住地想要逃避。人在某些时刻往往想要逃开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愿意找到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做树洞。
在和言泽打过招呼后,陆嘉带着言希出门兜风。
“你的脚真的可以吗?”陆嘉问道。他扶着言希上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带上自己的拐。
“……你傻不傻,我的脚早就好了……”言希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不去看身边启动车子的陆嘉,小声答道。
“那好,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随便。”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便是随便。
陆嘉带着身边的叛逆期带刺少女,开始了下午的流浪之旅。
他带着她来到了剧院。
前段时间他跟着大剧院的话剧团排演了一部话剧,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因此在剧院的非演出时间他把车开进来时,入口的大爷也没有拦着他。
剧院的地下停车场,陆嘉拔下了车钥匙,看着副驾驶座上纹丝不动的少女。“等我抱你下车?”
言希自然是认出了这剧院。
“你什么意思?”她口气很冲地问。“知道我没办法跳了所以专门带我来这里找刺激?”
“你说随便的。”陆嘉有些无赖地答道。
言希被这人带进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动作利落地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开门下车。
这会儿大剧院歌剧厅的舞台上,正在彩排着一部音乐剧。陆嘉轻车熟路地带着言希偷偷溜进去,坐在一楼最后一排观众席上,看着台上演员们投入的表演。
这是百老汇的经典音乐剧——《我,堂吉诃德》。虽然是百老汇的经典,但实际上言希在美国时并没有去剧院看过这部剧。
这部剧借塞万提斯和堂吉诃德之口,讲述了理想与困境的故事。
理想主义者堂吉诃德被世人认定为疯子,但是他的理想主义却永世流传。
在听到《the impossible dream》这首歌时,言希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可是我就是想坚持继续把芭蕾跳下去又能怎样呢?”言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低声对陆嘉道。“其实我是知道我脚上的伤的,实际上除非出现什么震惊世界的医学大进步,否则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做一个专业的芭蕾舞演员。”
“可是,舞台上的堂吉诃德不仅仅存在于芭蕾之中。”陆嘉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言希擦眼泪。“舞台上也不仅仅只有芭蕾。你看这个舞台,他们的表演不是一样感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