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说起这个,孙桂仙就窝着一肚子火,她都和孙家没来往了,孙永昌还不肯放过她,遇见困难了才认她这个妹妹,真以为她好欺负呢。

“我大哥大嫂昨天又来了,说是前些日子雨大,自留地的麦子全生了秧,问我能不能借点粮食,真把我当地主了,要什么给什么啊……”以前孙桂仙对孙永昌有多好,现在就有多鄙视,“哪怕是兄妹,该帮的我也帮了,他缠着我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害他家麦子收不回来的。”

“你大哥前几年还不错,自从你侄女婿进门后,日子是越来越糟糕啊,人啊,做不得亏心事。”刘云芳抱着小明,喂他吃摘来的刺泡儿,酸酸甜甜的,小明尝着味道舍不得放,嫌弃刘云芳速度慢,索性自己抓筲箕里的刺泡儿,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刘云芳赶紧阻止他,“多了小心卡住,看西西哥哥和东东哥哥怎么吃的?”

孙桂仙看得眼馋,自己也抓了颗放进嘴里,叹气道,“我大哥说后悔了,后悔有什么用,赵武斌去农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宝琴又要带孩子,干活慢吞吞的,粮食不够吃呢,比较来看,还是你福气比较好,你前两天买肉了?”

生产队说大不大,谁家有什么事瞒不过其他人,何况买肉这么大的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刘云芳托陆建国买的肉,整整一斤半,就她们两口子,哪儿吃得完。

“对啊。”刘云芳眼睛盯着小明,回孙桂仙的话道,“手里有钱不花,老不动的时候想花都花不了,农忙老头子跟我累得不轻,得好好补补,老头子说了,不求大富大贵,像咱这把年纪的人,多活几年就够了。”

孙桂仙羡慕,“是啊,以前好多人说你将来日子不好过,现在来看,分了家你更轻松了,你买肉你几个儿媳妇没说什么?”

就孙桂仙所知,刘云芳大儿媳似乎不太满意。

“用老娘自己的钱,关她们什么事,没分家的时候天天怂恿着分家,分了家还想我伺候她们吃好喝好,等着吧……”刘云芳强势惯了,可不在乎儿媳妇们的嘴脸,她是买了肉,只喊了儿子和孙子吃,儿媳妇的份儿她管不着,当然,李雪梅是吃了的,那是因为她知道分家的事儿李雪梅没掺和,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意思。

要不是老头子喝醉酒,她还问不出来,当时分家她就纳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老头子坚持是自己的意思,老大他们只是附和,过年老头子多喝两杯说了实情,“咱么老了,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不想混着干活吃大锅饭,说分了家过得会更好,想想这个家,分的是好啊,起码咱肩头的担子轻松了……”

刘云芳听着,就差没找她们对峙了,她辛辛苦苦给她们做饭洗衣服,坐月子的时候忙前忙后,人家翅膀硬了要分家,真要群白眼狼,别说吃肉了,吃什么都没她们的份儿。

“你家老大媳妇估计嫌你偏心陆明,常说一碗水端平,哪儿端得平啊。”是人都有感情,同样是儿子,感情也是有亲疏的,生产队的老人都这样,有些喜欢大儿子,有些喜欢小儿子,还有些喜欢女儿女婿,人的感情,复杂得很。

刘云芳哼了哼,“我偏心谁是我的事,陆明媳妇有时候不讨人喜欢,起码不像她们几个私底下来事,况且小明聪明伶俐,我不偏心他偏心谁?”刘云芳不是乱说的,李雪梅是知青,生的儿子果真要聪明些,不说其他,就说吃的上面,甭管啥时候小明有吃的,见着她和老头子,不用问都会主动拿出来孝敬她们,哪儿像小瑞几个,有点吃的就往衣兜里藏,以为她真缺了那口吃的似的。

“也是哦,整个生产队,除了东东,没人比你家小明更聪明了。”

“那可不是,也不想想小明是谁生的。”知青,文化分子的知青哪。

薛花花在旁边听得好笑,她记得李雪梅和陆明结婚刘云芳百般不乐意来着,没少坐在石墩子上骂人,小明生下来后,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哪,她以为刘云芳想通了,没料到是这个原因,知青儿媳妇生的孙子聪明,是不是说李雪梅母凭子贵?

最近,李雪梅暂停教课,把语文和历史课腾出来上罗梦莹的数学和地理,罗梦莹八月中旬要回家,九月去大学报道,此后没有机会教课,便趁着在生产队的日子,能教多少是多少,抢收麦子和插秧耽误了半个多月,然而六月底的考试,几兄妹成绩却有所提升,除了赵彩芝四门功课不及格,其余全部达到了80分,陆明文的数学考了98,趋近于满分,把陆明文高兴得不敢相信,问罗梦莹题目是不是她出的,农场那边出的题目可难了,考85分都顶天了,他考了98,太不可思议了。

陆明文的怀疑让罗梦莹忍俊不禁,“是农场出的考题,李雪梅同志专门写信过去请他们多出点题,整整二十多页纸,够你们受的了。”

“受得了,甭管题目多少,咱都喜欢。”

陆明文知道农场的老人是有学问的学者,有机会做他们出的题,是他们的荣幸。

进入七月,小学放暑假了,生产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县里领导下来调查过大学生名额的事情,得知所有村民投的票选出来的人,他们放心走了,走之前特意去猪场瞄了两眼猪,问薛花花没有喂猪吃什么特别的食物,为什么猪的墩头看着比其他生产队的大,县城周围有几个生产队想过来学习养猪技术。

“养猪哪儿有什么技术,就是一天五顿不让它们饿肚子,早晚清洗遍猪圈,猪得舒服吃得才高兴,吃高兴了胃口就好,长得自然不差。”陆建国乐呵呵的赔着笑脸,笑盈盈跟领导解释,“真要说技术的话,约莫和咱生产队扫盲有关,猪跟狗差不多,都是有灵魂的,从薛花花同志全家扫盲开始,猪见天的涨,要我看啊,猪约莫是听到大家读书的声音心怀敬畏才不停的涨的。”

到处都在传这件事,陆建国认真思考过,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生产队的猪就是从薛花花带领全家扫盲那年体重飙升的,猪估计也喜欢有目标有追求,思想觉悟高的文化人吧。

不是他吹嘘,整个丰谷乡公社,找不到第二个有薛花花精气神的人,猪啊,感染到薛花花独特的精气神才有吃东西的欲望的。

要不是薛花花,猪场的猪绝对长不好,猪长不好就没粪肥,庄稼也长不好,庄稼长不好,社员们分不到足够的粮食,还得挨饿或者靠借粮食过日子,追究起来,是薛花花改变了生产队的惨状,是她给生产队带来勃勃生机的。

县领导诧异,头回听这种说法,“猪还成精了不成?”

陆建国想点头,但想起什么,又忍住了,“成没成精我说不清楚,不过啊,咱猪场的猪听得懂话。”

县领导掀了下眼皮,略有怀疑的望着陆建国,意思是:你吹,你继续吹,看你能吹到什么时候。

陆建国挺了挺脊背,硬着头皮道,“领导,你们要不信的话看看就知道了。”陆建国捡起地上顺着的竹竿,轻轻敲打其中头的后腿,喊,“拉屎去墙角的小洞,赶紧的啊,去去去……”

猪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抖了抖身子,嗅着鼻子朝墙角的小洞走,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只看猪憋着气,当真拉了坨屎出来,不偏不倚的掉进小洞里,而小洞下边就是粪坑……

县领导瞠目结舌,“真有这么奇怪的事儿?”

不远处站着的孙桂仙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人花花说了,甭管猪还是狗还是鸡啊鸭的,只要你多教它几遍它们就记住了,薛花花家里的鸡鸭中午放出去,傍晚会自己回笼,有什么好稀奇的,偏陆建国拿着吹牛。

“你们怎么做到的啊?”县领导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陆建国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装愣头青似的挠了挠后脑勺,“不是薛花花同志全家在猪场学习吗,猪估计受到感染了吧。”

吃过仁安村生产队猪肉的两位县领导不住的点头,“难怪猪肉吃着香,原来还是有文化的猪,陆队长啊,你好好干,过两年县里开表彰大会,绝对有你的份儿。”过年的时候,他们为了买仁安村生产队托进县里的猪,还托关系找人呢,就怕屠宰场不识货把猪肉弄混了,原来,他们喜欢这儿的猪肉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当真是好。

回到县里后,得把这件事跟上边领导说说,今年仁安村送上来的猪得和其他猪分开。

陆建国砸吧了下唇,还想说吃了养猪场的猪人会变得聪明,就说小学期末考试的事情,去年好多人在班上倒数,今年突然名列前茅,问孩子们原因,说是过年吃了猪肉有动力学习的原因,可想而知,他们养猪场的猪有多厉害。

他嘴皮子动了动,怕县领导嫌他牛皮吹太大,在三犹豫,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

但不管怎样,仁安村生产队的猪在县里小火了把,两位领导回去后,跟同志们说起此次遇到的新鲜事,首先就是仁安村生产队的猪,他们在养猪场扫盲学习,猪听了内容后,心里有所感悟,故而肉比其他猪香。

这件事情玄乎其玄,但是有迹可循的,有本书里就记载了古人用酒养鸡以致于鸡肉有股淡淡的酒香,鹦鹉学舌也是同样的道理,鹦鹉本不会说话,人教它们说话它们才学会了的,仁安村生产队的猪,肉里融合了知识,吃起来味道不同是正常的。

自此,县城周围几个生产队纷纷效仿薛花花养猪的办法,安排猪场的人扫盲,扫盲的地点必须在猪圈外,读书的声音要大,要洪亮,务必要让猪听进去,然而两个月似乎没什么效果,和丰谷乡其他效仿生产队的状况差不多,猪还是老样子,不胖不瘦的,看着令人心慌。

有上进的队长特意跑到丰谷乡公社问公社干部,干部们口径差不多:光是读书哪儿成哪,薛花花全家老小学习,从小学拼音到高中函数,还有历史地理样样没落下,光读语文课本是偏科的现象,不好不好。

队长们想想觉得有道理,回到生产队,特意花钱买了两本小学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依葫芦画瓢的请知青房的知青教猪场的人学,可是仍然没效果,又跑到丰谷乡公社问干部,干部们耐着性子询问:你们猪场养猪的人会读拼音吗,会算数吗,会打算盘吗?

他们表示点头,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割猪草的活儿都请其他人干的,还要怎样啊?

干部们摇头,“割猪草的活儿怎么能给别人,文化人割的猪草有股香味,人闻不到猪的鼻子灵着呢,得她们自己割猪草,实在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请队上的人帮忙。”

“还有这种事?”

“那当然呢,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把猪养得又肥又壮啊,养猪比种庄稼难多了,会种地的老把式听过不少,但咱县里养了几十年猪的人都有,你见谁把猪养得这么肥的?”说起这个,公社干部是脸上有光,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依着年龄来看,还有上升的空间,仁安村生产队给力的话,将来他升到县城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