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手机,闻言抬头问:“谢什么?”
余彤想了想,说:“粥很好喝。”
何璐的动作一顿,眼底的心疼随着一声极轻的叹息一闪而过,“我还怕你起不来,本来你还得自己挤地铁,现在正好我带你去学校。”
余彤应了一声,她记得何璐是英语老师,这么早去学校看来是有早课。
见余彤放下了调羹,何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那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六点十分就出发了。”
“不是说六点五十迟到吗?”
“嗯,但那是学校的规定,我们班早读是六点半。”
真惨。
余彤默默摇头,还好小姨她教的是文科班,她学理科,没缘分。
“小姨你一周几天早课?”余彤又问了一句。
“一三四。”说到这里何璐皱皱眉,“不过毕业班的孩子不省心,我是班主任,一般早读课都得去看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可以每天都送你。”
这句话被余彤自动翻译成了:你每天都要和我一样早起。
余彤想说小姨我错了,我在家一般都尽可能地睡到日上三竿,上课一般都踩点。
但是这话余彤是没办法对一个阔别七年的亲人说出口的。
拒绝的话转了三圈最终湮没无声,她只能抱着书包蔫蔫儿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这会儿路上还不挤,何璐开车和她的性格一样,很稳,带着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循规蹈矩。
她见余彤微微摇下了一点车窗盯着窗外看,温言道:“第一天回北京还习惯吗?”
余彤却仿佛被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命脉,马路上逐渐泛起的喧嚣裹挟着这个城市独有的味道侵袭而来,这一刻她反应过来她真的是回到北京了。
余彤闭上眼睛试图理清她顷刻间纷乱的情绪——她今年高三,回北京参加高考,借住在小姨家,她曾经在这个城市生活过十年。
冗长的记忆纷沓而来,余彤摇了摇头晃去脑海里的一个个人影,最后一个小男孩的脸留了下来,用青雉的嗓音喊她彤彤。
余彤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真是出息了,大白天还能做梦。
“我等会先带你去见你班主任,其他的教辅资料等教务处开门后自己去领。”
余彤回过神,抬眼看过去a大附中的校门已经近在眼前,她点点头,说知道了。
何璐想起姐夫交代的说这个孩子惯于阳奉阴违不好管教且犟的很,请她多费心。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副驾驶上低头闷坐的余彤一眼,还是把剩下的一长串交代咽了回去。
来日方长。
余彤的班主任是个和何璐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戴一副眼镜面相端正,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噙着淡笑开口举手投足间满是儒雅的味道。
“彤彤是吧,先坐一会吧,还早,孩子们还没来。”
何璐理着讲义闻言瞥过来,一点都不客气地道:“也就你们班还六点五十迟到。”
宋轶摇摇头不做解释,嘴角的笑意渐深。
何璐拿上早读材料去了班里,走之前又嘱咐余彤晚上放学来办公室找她。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师生二人,余彤以为他会问一点什么,比如成绩怎么样偏不偏科,再比如为什么要在高三回北京。
等了半天宋轶只是起身给余彤倒了一杯热水,说:“别紧张,我们班孩子都很好相处。”
余彤捧着热水规规矩矩地对宋轶说谢谢,目光落在他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办公桌上,右上角放着一沓试卷。
余彤坐在办公桌对面,勉强从倒立着的这堆乱码中认出了几个狗爬字——
高三六班,何均铭。
余彤的眼神闪了闪,脑海里出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迫不及待地往砖头小灶里伸手问红薯熟了没有。
她低头喝水,纸杯里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她嘴角清浅的梨窝。
“老师。”办公室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大清早的额角就挂了几颗汗珠,他喘着气,直直地奔着这边的办公桌走过来。
宋轶没抬头,伸手点了点那沓卷子,“第一节 课讲。”
那人拿了卷子就往外跑被宋轶叫住,“何均铭。”
余彤的手一抖差点被呛到,她抬头看过去,瞳孔微微放大,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高高帅帅少年感十足的大男孩就是当年胡同里的小胖子。
她不由想,那他呢,是不是也变了很多。
何均铭停下来回头看着宋轶,宋轶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卷子,“你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