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姐有所不知,这孩子学识可以,但人品道德太差,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他私下里可不是外表看着这样好的,这叫自家的孩子没法儿说,小时候便是偷偷摸摸的习惯了,长大了更是不成样子,居然起了歹心,街上捡到闺阁女子的香囊,居然还想以此逼迫人家,如此恶行,天理难容,他是纪家子孙,上面有老长辈,总不能对他的恶行不闻不问,总要管教一二的。再说他的功名,许是少年得志,越发惯得他不成样子,这不便请了他书院的院士一同前来旁听,读书重的是人品,他这样道德伦桑之人,想来他们书院也是不敢再收的。我虽然惋惜,可也希望他受个教训,从此变好不是。”
宁氏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按照字面的意思来看的话,叫人抓不着任何错漏。又有书院的先生康全礼凑上来说道:“是,老太君大义灭亲,实乃难得,此子影响实在恶劣,书院好心好意留他下来,可他却偏偏不思进取,不知自重,我原也是不信的,可在他房里竟真的搜出了方小姐的香囊,又有方小姐当面的指认,也不由得我不信,虽然有些惋惜,但为了还我书院一个清风之气,我也只能秉公处理了。”
宋玉汐看着这脑满肠肥的院士,冷笑一声,便不做声,将主场交给秦氏来断。
只见秦氏点点头,倒是没有当即反驳他们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始终低着头的方小姐身上,冯氏见秦氏递来目光,她是詹事府五品少詹事的嫡妻,身上没有诰命,但她却是认得秦氏的,知道秦氏治家厉害,不敢与她多对视,干脆上前给秦氏行礼,说道:
“老夫人明鉴,我家绣娘遭遇此事,回家后便欲轻身,是我百般劝阻这才拦了下来,问明缘由之后,才来找的老太君和三夫人,这事儿她们说会给我一个说法,总要惩治了恶贼,叫他今后不得祸害其他人才好呢。”
多方证词看似十分周全,有人证,有物证,还有人情法理在,眼看着纪衡的罪名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宋玉汐冷冷瞧着这些人,也许上一世,天资聪颖的纪衡就是这样被她们冤枉了,从此一蹶不振的吧。果然可恶!
秦氏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指了指冯氏身后的方小姐,说道:
“就是这孩子吗?出来让我瞧瞧看。”
方小姐眼睛红着,听说秦氏要看她,不知所措的瞧了一眼冯氏,冯氏内心紧张,表面却很平静,对方小姐使了个眼色,方小姐就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给秦氏磕了个头,说道:“小女方绣娘,拜见老夫人。”
秦氏点点头,却是不叫她起来,说道:“这位方小姐容貌生的倒是极好,就是这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染疾病,碍不碍事啊?”
方绣娘没想到秦氏会突然和她说这个,惊讶的抬了抬头,却是不敢和秦氏对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慌乱的,愣了一会儿之后,嘴唇发白,抚脸说道:
“没,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两天睡的不好。心里总是烦闷的。劳老夫人惦念了。”
秦氏却是不信,坚持说方小姐有病:“不不不,我虽然不是大夫,可看人却有一把眼力劲儿,你这样子可不是没有睡好,桂嬷嬷,将杜太医宣进来,原是我出行时配备的太医,正好让他来给方小姐瞧瞧,若是有什么隐疾,也好及早救治。”
此言一出,方小姐顿时像是软了一般,瘫坐到了地上,冯氏也是面如死灰,周氏知道内情,赶忙出声阻拦: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这方小姐……”
还没说完就被秦氏冷冷瞪了一眼,对一旁伺候的桂嬷嬷又说了一句:“三夫人太聒噪了,吵得我心烦。堵了嘴押到一边去,待会儿再教导她,不该她说话的时候就不能说话的道理。”
桂嬷嬷一拍手,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就走了进来,宁氏也是一惊,说道:
“老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还带着人来,要当面拘她,却是个什么道理?”
秦氏靠在软垫上,好整以暇的说道:“不是拘她,是教她。你都喊我一声老姐姐了,我替你管教一下儿媳,难道还不能了?”
宁氏欲言又止。眼看着周氏被押到一边,堵上了嘴,外头走入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身上还穿着太医的官服,来给秦氏请了安,然后就在桂嬷嬷的指引下,来到方小姐身前,方小姐身子发软,倒在冯氏怀中,身子不住颤抖,冯氏想要阻止,却被桂嬷嬷按住了身子,无言的警告让她一动都不敢动,太医鼻眼观心,将方小姐的手放到诊脉枕上,一番闭目把脉之后,这才起身对秦氏说道:
“回禀老夫人,这位小姐身子无碍,只是坐胎有些不稳,只要喝两剂安胎药就行了。”
此语一出,冯氏和周氏全都气得咬牙,宁氏还算是沉得住气,当时就反应过来,冷冷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方小姐腹中,居然已经有了孩子?这孩子是谁的?方小姐可否指出来啊?”
果然是个坏老太婆,这就脑子转过来,想从方小姐下手了。
方小姐靠在冯氏身上,冯氏的手暗自在方小姐的腰上掐了一下,方小姐蹙眉,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然后低着头,指向了跪在后面的纪衡。
有了方小姐的指证,冯氏也是个演技派,当即就放开女儿,站起身来,走到纪衡身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耳刮子抽起来,嘴里还骂道:
“好你个烂心烂肺的王八混蛋,居然,你居然早已做出此等恶事!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秦氏蹙眉,看了一眼桂嬷嬷,桂嬷嬷就上前阻拦,冯氏力气很大,像是想要宣泄自己的害怕一般,力气大的很,激动的差点连桂嬷嬷对推倒,幸好桂嬷嬷一把老骨头还算健朗,和旁边的婆子一起将冯氏给拉开了,被拉离纪衡的冯氏也像是戏骨上身,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哭天喊地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我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没想到却遭了恶人毒手!我可怜的女儿哇……”
趁着冯氏大哭大闹的时候,纪奉也收到了老太君的暗示走出来,说道:
“老太君,我们纪家真是家门不幸啊。还留此等恶贼做什么?我就说他包藏祸心,如今可是倒好,害了人家方小姐一生,这可不是家法伺候就能解决的事情啊,我看是要将他剔出族谱,将他除名方能叫旁人不受他连累啊!”
宁氏还未说话,就听秦氏冷哼一声,从外头又给带入一个人来,看见此人,冯氏和周氏简直要崩溃昏厥了,周氏被堵着嘴,要不然她又想插嘴问问秦氏,到底是带了多少人来她家,这里是她家,不是镇国公府啊亲!
冯氏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大喊大叫,毫无形象的哭泣也忘记了,就那么呆坐在地上,直到看见这个人,她才明白今日之事是糟了的。最后的勇气都被她拿来撒泼用完了,现在居然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了。
李渡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不是应该被方家关起来了吗?她还准备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再秘密的解决掉他,然后让周氏给自家女儿找个冤大头下家,可她这里事情还没解决,李渡怎么就给人翻了出来呢?
再看那李渡,一身儒衫脏污不堪,身上多处血迹,脸上手上全是青紫,显然是遭受过很严重的棍棒教育,一只眼睛里全是血丝,眼角肿起来多高,鼻梁似乎也有点歪的样子,下巴上满是青胡子,身子歪在右边,一只手捂着胸腹,可能是肋骨断了或错位了,让他站不直,一只脚也像是瘸了般,被人扶进来的时候,也是一只脚是拖在地上走到,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比纪衡还要惨烈。
若说纪衡是被禁吃禁喝软虐、待,那李渡就被认认真真的打去了半条命啊。就连秦氏和宋玉汐都有点看不下去这李渡的惨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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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方小姐。
只见她像是突然被人注入了力气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李渡面前,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大哭起来:“李郎,是我对不起你啊,李郎!我是想救你的,我想救你的。”
李渡从身后扶着他的一人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回抱住了方小姐,说道:
“绣娘,是我对不起你才是。我没用,考不到功名,却累你受这样的苦。可是绣娘,咱们再怎么样,也不能将自己的错误,冤枉到旁人的身上,咱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万不可再让这错祸及他人,成为别人手里的刀,若是害死了旁人,咱们就是下地狱,也洗不清这身罪孽了。你我今生若做不成夫妻,便求来世!我死了之后,就在忘川等你,你万不可着了她们的道,让她们用你害人啊!”
方小姐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连连点头:“是,是,我们不害人!我不害人了。只要李郎好好的,我再也不害人了。”
李渡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以为你是在救我吗?你的父母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等你替他们害了人之后,他们便要杀了我,然后将你嫁给他们要你嫁的人,他们嫌弃我门第不高,配不上你,要将你嫁给官家子弟,我护不住你,是我对不起你!”
方小姐如梦初醒,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母亲,冯氏此时才像是回来些力气,站起来就要来拉方小姐,却被方小姐一把甩开,尖声叫道:
“你说我替你们做了这事,你就放我和李郎回乡,你骗我!你们想杀了他!”
冯氏冷声说道:“闭嘴!你闯的祸还嫌不够大吗?我费心费力为的是谁?这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凭什么娶你?就凭他乡间的几间大瓦房吗?”
方小姐失望透顶,突然来了勇气,一把推开了冯氏,冲到秦氏面前,扑通跪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