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渡长安 社那 2560 字 4天前

“走……”她轻轻扯了下花渡的衣袖。

“什么?”花渡一时没能弄懂她的意思,可是紧接着便见身边的少女已不顾一切的朝着府外跑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能再看那男人一眼,否则,她怕自己这性子会在弄清事实之前就毁了对方现在拥有的一切。

而在她撑着那把纸伞匆匆离开姜家之后,姜榕却终于将目光从面前的女儿身上移开,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已空无一人的院门,久久没有说话。

当晚,程家的人都聚在一起商量着去长安一事,姜榕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便提前回了房。

他单独住着一个小院,回房时已是明月高悬。而当他推开房间的门,见到屋内已经有人坐在那里等他时,他并无意外,只是阖上门,然后走至那人面前,先是深深一拜,这才笑道,“今日突然见到引儿,便知道先生也来了。”

小桌上有一坛酒,华鸢斟了一杯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杯一饮而尽,最后漫不经心的敲敲桌子,“你当我想来?”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姻缘债(7)

说是许久不见,其实上一次相见就在一年前。

姜榕不善饮酒,但是再次见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还是执杯一饮而尽。

许是这一天下来确实有些疲惫,华鸢盯着他看了两眼,原本想说的话也懒得说了,身子随意的往后一仰,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姜榕从不介意此人的无礼,何况他也知道,这人不是今日如此姿态,而是十余年前便如此。

那是十五年前,还是多少年前了,他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年轻,那时的自己还着实为那一番惊人言语震惊了几日,可是事到如今,就算对方再做出什么离奇之举,他也能够淡然处之了。

“先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因为引儿知道了什么吗?”他本以为最坏的局面不过是女儿知晓了一些事情,这才急匆匆的赶来见他这个父亲。

但是他想错了。

“宋青娘死了。”华鸢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色。

“啪!”姜榕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虽未碎,却砸出了重重一声响。

若未细看,其实姜榕的神情也没什么改变,仍是那副平淡从容的模样,可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的眉目嘴唇尽在微微颤着。

“人已死,十五年的恨,总该……”华鸢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突然闭上了嘴,然后坐直了身子。

而下一瞬,便有人在外轻轻敲了敲门。

“爹爹,你在吗?”

程念在家中一向随性而行,问完这话,不等姜榕回答便推开门溜了进来。只是当她偷偷将头探进来之后,却发现屋内坐着的不止父亲一人。

“呀!”当瞥见华鸢这个陌生人时,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虽略有些惊慌,可却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避出门去,而是好奇的看了父亲一眼,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见华鸢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姜榕迟疑了片刻,斟酌着该用什么称呼,最后还是介绍道,“念儿,过来见过你的……姐夫。”

*

引商在城里独自游荡了许久,当然,她也知道花渡就在不远处跟着她。

会稽郡自然也有会稽的阴差,可是她身上挂着那个刻着名字的腰牌,不过是一两句话,便让会稽的阴差心甘情愿的去帮她找青娘的下落。

夜色渐深,街上也不见人影。引商走着走着,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花渡知道她的意思,默默的从黑暗中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走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

一个下午过去了,引商的心神总算是平稳了些。她尽可能平静的回忆着自己在程家看到那幕,当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笑着跑向父亲时,她相信自己的愤恨足以将那个无辜的孩子撕成碎片。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她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就跑出了程家。可是对方无辜,她自己又何尝不无辜?

多少年了?她思念自己那“死去”的父亲,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为父亲报仇雪恨。她的道观里甚至只供奉了酆都大帝的神像,日日跪拜祈祷,希望阴司那至高无上的神明能够庇佑父亲的亡魂。

可是这样生活到今日,她得到的又是什么?

多年来,为了自己的善德,她勉强算得上善良,从来是以真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今时今日,她才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并无宽容可言。

她怨恨抛妻弃女的父亲,甚至将这怨恨化作了嫉恨,无人知道她在看到那父女二人相偎相依时心中的怨。如果她在那时就死去的话,怕是也会因此化作厉鬼,再难平息心中怨气。

可是再怨再恨,她还要寻到母亲。无论如何,她无法代替自己的母亲去质问负了心的夫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阿娘会在哪一天……哪一天……”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但是实在说不出那个字。

花渡默默点点头。岂止是哪一天,就连什么时辰,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华鸢自然也知道……”引商又想到了这几日华鸢费心费力陪她演那出戏来哄骗青娘的事,甚至在青娘离世的那天上午,他还与她说着亲事、宅子,甚至还找了媒人去张家,彻底了却了青娘的一桩心事。

不过是段假姻缘而已,这自然不是为了他自己,他只是顾忌着她,让她在青娘离世之前,都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花渡说,每个人的生死自有天定,该是什么时辰死,任谁也拖不过那个时辰。青娘合该是那一天寿终,听到路人说起姜榕一事,虽然看起来是偶然之事,事实上也是冥冥天定,改变不了。

“至于这段姻缘,”花渡斟酌了一下说辞,最后说道,“也许是你阿娘前世欠了你爹爹一笔姻缘债。”

前世欠下的恩情,注定要用今世一生的悲伤来偿还。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花渡早已不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是这样,引商反倒能够轻松一些,她勉强笑笑,“是不是世上许多离奇的纠葛,都能用前世欠了债来解释?”

出人意料的是,花渡竟然点了点头,“天道轮回,正是如此。”

“那我前世是不是也欠了谁的债?”她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花渡就无法回答她了。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最后又将脚步停在了程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