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会一直下,永远都不会停?”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怪物竟是想用瓢泼大雨活活淹了整个会稽吗?
“你就不怕天谴?”他忍不住回身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一字一句都是咬着牙憋出来的。
“天谴?”殷子夕不在意的垂眸望向了山下的景色,“若不是因为天谴,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可是,”他顿了顿,话锋也随之一转,“就算是天谴,也被你毁了。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现在全毁了。甚至,连缘分都断了……下辈子的无缘无分,你拿什么来赔?”
如果说前面那些话谢瑶还能理解的话,现在对方所说的一切,他已经一句都听不懂了。
“多少年了。”不论他听不听得懂,殷子夕也在自顾自的说着,“为什么偏偏在这一世多了变故?简直是灾星。你知道什么是灾星吗?若是不明白,我现在就让你明白……”
“轰隆!”雷响之后,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一些,雨滴砸在地上几乎砸出了一片水雾。
“看着吧,看看你念念不忘的会稽是怎样毁于一旦的。”说完这句话,殷子夕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转身离开。
谢瑶本想追上去,可是转眼间便被数不清的身影重重包围,这些高大的人影面目狰狞,而在他们身侧,更有身形庞大的怪物在嘶吼着。
它们步步紧逼将他围在了中央,却未出手害他性命,只是将他逼至山崖边,迫使他看着山下大雨倾盆的场景。
而在那座城里,有他们谢家的大宅,有他的亲人朋友……有许多条无辜的性命。
“轰隆。”雷声一阵高过一阵。
不知何时,围在他身侧的那些怪物们全都退回了深山之中,只留他一人跌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整个会稽都即将被大雨淹没。
这个东山是对方的地盘,无论如何,他也找不到逃脱的路。而在这山中,除了孤零零的几棵槐树,再无其他。
没有利刃,这山崖也跳不下去,那还能怎么办呢?
不知坐了多久,谢瑶的目光落在了那棵槐树上。
“嘶啦!”衣衫被撕开又紧紧系在了一起。
“轰隆。”
在这雷声中,树边的年轻人最后了一眼远方的风景,然后闭上了双眼、
“死了?”再一次来到东山时,殷子夕看到的只是那具吊死了的尸体。
无可奈何之下,谢瑶到底还是选择以自己的一命了结这一切。
如果他死了,也就没有再让整个会稽跟着受难的理由。
看着眼前的尸体,才刚刚埋葬了妻儿的殷子夕真想笑上几声,可是嘴角刚刚弯起,最终却勾出了满面凄然。
“呵。”他抬起手冲着远方招了招,没多时,便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把精致的小刀。
“就这么死了?”看着眼前那副面容,他握住了刀柄,然后一笑,“我还没说完呢,你一定要生生世世都记住这事才是。”
手起刀落,带着墨色的痕迹就这样牢牢印刻在对方眼眶之下,深可见骨,永世无法抹去。
*
宁康元年,二月。
“啊……”闷哼了一声从梦中醒来,谢瑶睁开眼睛时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是梦见什么了吗?”正在哄孩子的王瑜爱有些担心的看了过来。
“没……没事。”谢瑶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站起身,“我去见子夕。”
“子夕?子夕是谁?”王瑜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只觉得奇怪,毕竟之前从未听丈夫提起过。
“子夕就是……就是……”谢瑶本以为这事不难解释清楚,可是话才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子夕是谁?”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认得一个叫子夕的人?难不成睡了一觉还能睡糊涂?
“许是梦中结识的人吧。”妻子并未在意,笑了笑,便招手叫他过来抱抱儿子。
“也许吧。”实在是记不起子夕这个名字,谢瑶也觉得刚刚的自己实在莫名其妙,转眼便将这件小事忘在了脑后,再也没有提起。
今日,阳光正好,诸事大吉。
*
“找了你许久,你怎么在这里?”刚从阴间离开的岳吱吱意外的在见到了范无救,而后者似乎刚刚从一座山上走下来。
“去见一个故人。”范无救也未瞒她,“就是那个阴差,名唤花渡的。”
“他?”岳吱吱对这个人也有些印象,“可是我听说他……”
“是。”范无救点点头,“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的代价难道不是再不入轮回?若他在他那一世死去了,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岳吱吱始终觉得难以置信,“他倒也狠得下心。”
“他就是这样的人……”范无救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对她笑笑,“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
“长安。”
“还去长安?”岳吱吱忍不住拦在了他前面,“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会……”
“走啦。”不等她说完,范无救已经对她挥了挥手,继续朝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