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清对这个三弟的事情毫无兴致,但却对那间古古怪怪的道观很是好奇,几日前借着自己的凡间的身份邀那道观里的几个男人过府一叙,看他们相处时的样子,还以为他们都不知三弟身份,结果没成想竟被摆了一道。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见三弟不说话,檀清脸色也沉了下去,“你回来正好,我还要问你,你可知今日与你同行的那个人偷了大哥的神珠?”
“啊?”枕临茫然的抬起头,神色间尽是不解,像是听不懂兄长在说些什么,“大哥的神珠……大哥的神珠不是在四哥手里吗?”
当日大太子被歹人谋害后,魂魄被镇在那片槐树林里,神珠也落到了四太子手里,致使家中之人都在疑心此事乃是四太子所做。而偏偏大太子的魂魄被镇在林中之后便无法开口言明那凶手的身份,四太子不知背了多久的弑兄罪名。
“老四说那是他从老五手里骗来的,老五一开始不肯认下这事,后来才说这东西是从……是从表姐手里拿来的。他那是什么意思?从表姐手里拿到这宝物?因着当年那事,表姐从嫁到泾河起,便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宫殿,他说是表姐害了大哥?呵,不如直接说是我做下的!何必这样拐着弯!”一提到此事,檀清便难抑心中的怒意。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大哥,杀了这泾河的大太子不说,还将剩下的儿子们全都当做傻子耍!
“二哥……你怎么还叫嫂子表姐啊?”这么弯弯曲曲的一堆事情,枕临听不懂,只听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这句话果然换来檀清瞪来的一眼,“你只知道想着这些无用的事情!”
当年那件事闹得太大,他几乎与大哥反目成仇,最后闹剧虽然平息了下来,表姐却因为这件事与他恩断义绝,这些年都是彼此折磨着。而且因着当年损毁龙宫宝物一事被推到了表姐一人身上,表姐在嫁过来的时候也受了惩戒,身上被施了术无法化形,更是无法踏出龙宫一步。
而那几人恨到最后无人能够埋怨了,便将怨恨全都倾泻在枕临一人身上。若不是他乱说话,事情哪能闹得那样大。亏他今日还有脸提起二哥二嫂的夫妻情意。
那情意啊,早在这百年间断得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回了!
“罢了,眼下我也没那个闲心与你说当年之事。”檀清只觉心中烦闷,若不是因为今日神珠被偷一事,他怕是永远都不会对这个三弟说起这么多话。而说完这句之后,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手腕一翻,便将这个三弟定在了原地,紧接着又唤来下属将人带到监牢去,“枕临,你总该知道,咱们自家人如何闹都不算大事,背地里勾结了外人,才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不论之前那件事如何,现在这个关头,我还当你是我三弟,相信你心里是想着泾河的,定然不会做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来。可是我若能寻回那神珠便罢,若是寻不回,你就替那个贼顶了这个罪名,也不算冤枉。”
说罢,便拂袖离去,只剩满脸委屈的枕临硬是被关到了龙宫的监牢。
引商和华鸢远远看着这一幕,待那些人都消失了之后才对视了一眼。
“你手里那个神珠,真的打算一直拿着?”直到现在,她才总算是发现,哪怕两人今日逃出去了,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而华鸢思虑了片刻之后竟点了点头,“拿着会遭殃,不拿也遭殃,倒不如一直拿着了。”
现在总算是知道不会有下场了,当初偷东西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引商真是懒得再问他。
不过好在这时候华鸢也算是彻底清醒了,抬眼看了看这里离河面的距离,偏头问她,“闯出去?”
“枕临怎么办?”引商又不傻,当然知道枕临刚刚冲出来是为了保全他们两人。而他们现在却要独自逃开,实在是没义气。
“那就带他一起走。”意外的是,华鸢这样不顾忌旁人死活的人竟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总算是醒了酒,再溜进龙宫一次已经不算是难事,不用顾忌太多。引商权衡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点点头。
两人沿着那群守卫走过的地方一路往监牢走去,可在经过那座由贝壳堆砌成的宫殿之外时,却被一个声音唤住了脚步。
“这都多久过去了,两位怎么还没逃出去?”那衣衫半解的公主倚在墙边,目光直直投向了两人的藏身之处。
清醒归清醒,华鸢身上的味道到底是没有散尽,他们龙宫的人都能闻得出来。
行踪暴露,对方又是曾放过自己一马的人。
引商看了一眼身边的华鸢,见后者不反对,便也站了出来,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公主解释眼下的状况。
所幸公主也不想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现在宫里也不安宁,你们还是暂且躲躲再出去吧。”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不安宁,引商也猜得出来。除了已故的大太子之外,剩下的几个太子都齐齐聚在了这水晶宫里,就算现在不出事,一会儿也定是会闹出些风波来。无论想做什么事情,也得先避过风头再去做。
这位龙公主经了当年那一桩事之后似乎对泾河龙王这一家子都没了什么情意可言,最喜欢看这一家子闹成一团,自然也不会理会表弟们的死活,先前放了他们两人一马,现在也给了他们两人一个避难之处。
“去躲一躲也无妨。”华鸢忽然低声笑了笑,竟像是忘了刚刚说不要相信公主的人也是他。
引商狐疑的看向他,虽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是心知他总不会害自己,便对着公主道了声谢,到那宫中避了一避。
回了院子,那女子便引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告诉他们不必拘着礼数,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引商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坐了下来,而在她身侧则是一个大大的架子,里面摆满了各色古书。公主闲着无事,也坐到了这里,随手抽走一本翻看了起来。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一人与这数不清的古书相伴。引商一向是喜欢热闹的,看了这个场景,忽然无端生出几分伤感来。
身为龙宫里的公主,龙王太子的妃子,眼前这个女子本该被人艳羡,如今却过着显然不算太如意的日子。若她真的喜欢这样清净的生活,又怎么会与那些不知来路的男人寻欢作乐,甚至成心想要看一看这泾河闹成一团的样子。
许是太寂寞了吧,就连两个无意间闯入龙宫的陌生人也能引得她三番两次的注目。
屋子里静得可怕,为了安抚一下自己心中的忐忑,得到允许之后,引商也从那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来。那是由竹简写成的,看上去虽破旧,可也足以证明年头久远,她略翻了翻,发现其中的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不仅读不通,里面记载的一些奇人异事也是她从未听过的。
再往后看去,直到看到写着“枕临”名字的字样,她的眼睛才稍稍瞪大,努力将这一篇的内容读了下去,
上面写着,枕临本该姓九,是始麒麟次子,始麒麟殒命昆仑山麒麟崖之后,由此子继承了麒麟一族,成为了麒麟族之皇,可惜此子年少时实在顽劣不堪,仗着天赋奇才闹得整个洪荒大地不得安宁,同妖兽为伍,与天地为敌,蔑视众生桀骜不驯,偏偏又无人奈何得了他,遭到几族追杀也始终不知收敛。直到后来化作人形前往人间时,害得一个无辜的人族少女为其惨死,这才心生悔意,从此投到玉虚宫门下,修身养性,性子也渐渐稳重起来,哪怕几百年后又因为闯下一件大祸被师父勒令今世不得再主动与人动手,甚至被罚终生守在玉虚宫,如今也终成一门师祖,受四海八荒顶礼膜拜。
“这……说的不是枕临吧……”引商仅能看得懂这点内容,最后看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不是。”华鸢一直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起看,听她自言自语,很快答了她一句。
就算是神仙,名字相同也不是什么奇事。
引商点了点头,又小声问他“这个人好像也是昆仑山的,你认不认识?”
人人都愿意听一听离经叛道的故事,哪怕那人最终还是走回了正路,到底也算是一段传奇之事。
“认得。”见她兴致勃勃,华鸢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看似心不在焉的想了半天,才轻声答道,“他现在叫苏世,是我大师兄。”
说罢,未去看眼前少女的惊诧神情,又添了一句,“他害死的那个人族的女子,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