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削瘦的双颊随着吸烟动作而凹陷进去,吐出一口白雾,夹烟的手抵着太阳穴,“她已经知道了。”
她已经知道温志成病了,也已经在为温志成痛苦。
而且,他也已经承诺会为她找到温志成。
那就没必要再隐瞒了,要为他们的最后相处多争取些时间。
韩家,韩老教授正在训斥韩庞。
父子俩从教育韩思桐这件事上一直就存在分歧,现在因为隐瞒温燃的事已达白热化。
韩老教授让韩庞现在就带温燃去见温志成,韩庞头疼地说:“你们都在考虑温燃,为什么就没人考虑考虑温志成?温志成是将死之人!我在听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我做错了吗?”
韩老教授突然哑口,确实,他们都在心疼温燃,谁心疼温志成了?
韩庞和温志成是多年老友,他更心疼老友,“温志成已经快要死了,已经在受病痛折磨,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详的离开?我们能不能不让温志成看见温燃哭,不让他看见温燃为他痛苦,不让他看见温燃为他难受?”
韩老教授看向儿媳妇唐舒兰。
韩庞气急,“他那么爱温燃,这时候让他看见温燃,只会让将死的温志成更痛苦!他快要死了!能不能别再增加温志成的痛苦了!能不能让他安详地死?!”
这回连唐舒兰都说不出话来。
直至韩老教授说:“那你总要再问问温志成吧,问问曹忆芸有他什么把柄,问问温志成,温燃已经知道这事儿,他要不要见见她。”
韩庞长声喟叹,“不告诉他温燃已经知道他肝癌的事,为什么就不行?这会让他很难受,就告诉他温燃一直都开开心心的,不行吗?”
韩老教授气急,“那你总要告诉他曹忆芸有他把柄吧!我知道你心疼温志成,但是事关重大懂不懂,赶紧打!”
韩庞拗不过老父亲,终于打电话给他安排在温志成身边的人,“温老现在怎么样了?”
“刚才又打针了,睡着了。”
韩庞暗自松了口气,“等他醒吧,等他醒给我回电话。”
韩老一口怒气没出发,皱眉问:“韩思桐呢,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韩庞烦死老父亲的管制,踹了一脚凳子,转身上楼。
唐舒兰也觉得头疼,是不是全天下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就没有完全和谐的,就没有不吵架的?
早上杨淼和石磊先后给温燃打过电话,温燃暂时不想见他们俩,因为他们俩瞒了她太久。
可能从她毕业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温志成。
虽然知道温志成是在关心她,她还是为这份隐瞒难受。
笑笑帮温燃买了新衣服,是灰色高领羊毛衫,外套也换成了黑色的,笑笑递给温燃时,问她,“为什么不穿红色的了?”
温燃勉强笑了一下,“因为红色太喜庆,不太符合我心情。”
笑笑没问发生什么事了,有点茫然。
温燃倾身拥抱面前笑得干净单纯的人,“谢谢笑笑。”
温燃换好衣服后,坐在套房办公桌上写字,笑笑在旁边画温燃。
画上,温燃的侧脸有种忧伤,垂着的眼睫如折了翼般闪动缓慢,她本是明媚的,总是笑盈盈的,眼睛里总是耀着笑意。
温燃没有穿红裙子,没有涂口红,像变了一个人。
笑笑放下画板,过去蹲到温燃面前,双手托着下巴展出一朵花,眨巴着清澈双眼,对温燃歪头笑。
温燃失笑地揉了揉笑笑脑袋,也难怪商君衍这么喜欢笑笑,笑笑这么甜暖。
还好,笑笑想,温燃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眼里有星光,颊边有娇美鲜花。
门铃响,笑笑的助听器听到了这个频率的门铃声,和温燃一起回头看向房门。
温燃按笑笑坐下,让笑笑继续画哥哥,温燃去开门。
透过门镜看外面,着风衣的男人,五官清冷依旧,站在走廊间身影挺拔如雪中松柏,也携着外面带来的冷凉感。
酒店走廊的灯光昏暗,在他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显得他眼下那两道青痕很憔悴。
他昨晚没休息好,或是失眠整晚没有睡过。
沈砚手上拎着牛皮纸袋,眸光平静地穿过门镜望着她,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她,温燃还是惊得下意识躲开。
“燃燃。”外面的人轻声叩门。
隔着门板,沈砚清冷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不清晰。
但担心她的语气,轻轻落入温燃耳中,扰乱了她的心跳。
打开门,温燃穿着黑色羊毛衫站在门槛里,前一天哭得眼睛红肿,怔怔仰头看他。
沈砚站在门槛外,前一晚未睡而眼下泛青,深深地垂眼凝望她。
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恋爱以后发生的第一次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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