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叙府西园书房。
柳申科夫与安毅面对面坐着,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两杯茶和一些叙府产的新鲜水果。柳申科夫剥开一个橙子,扔了几瓣在嘴里,感受着那甘甜的味道,惬意地发出感叹:“还是南边好啊,气温适宜,物产富饶,随时都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东西,与西伯利亚和远东完全是天与地的差别。”
安毅微微一笑:“既然老师喜欢,这回就多住一段时间,到处走走看看,选些远东没有的土特产,多带点儿回去。我们间的友谊是在相互配合共同战斗中培养起来的,非一般的利益同盟可比,而且现在远东也是唯一和南华建交的国家,我们双边的领导人正该多走走才对,我还想下个月让我们的总理率领一个经贸代表团到远东访问呢!”
柳申科夫一脸的欣慰:“安毅,你很好,我是我教过的学生中,天赋最高,成就最大的,原本在黄埔的时候,我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是偶然为之,想随意点拨你一下也就罢了,可你旺盛的求知欲和如海绵般的学习能力,却是每一个为师者不能抗拒的,我欲罢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把我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你很好,作为一名黄埔四期生,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证明了我的眼光没有错。”
说到这里,柳申科夫看到安毅要说话,止住了他:“你听我接着把话说完在叙府总参会客室里,你询问我此来有何事,我没有说明,然后便带着妻子女儿到西园来吃晚饭,在此期间也一直没有提及我的来意。我在一直默默观察,你还是以前那个心地善良,对人总是坦诚相见的安毅吗?你是否能够接受我们的好意,会不会因此而吓跑?若是有一天,我和我那群战友都离开了人世,你是否还会履行我们托付的重任?”
柳申科夫这番话,让安毅吃了一惊:“老师,出了什么事情吗?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形容很憔悴您可千万不要因为工作而不顾身体啊!”
柳申科夫摆摆手,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郑重:“安毅,我现在问你第一个问题:若是我们远东以盟友的身份,请求你出兵,和我们远东军一起进攻哈萨克斯坦,一直到平定中亚五个加盟共和国为止,你愿意吗?”
安毅毫不迟疑:“当然!这是身为盟友必须尽的义务。最近我也在琢磨远东和莫斯科方面的战局,以当前的形势看,西伯利亚南方的中亚地区,有莫斯科方面直接指挥的土耳其斯坦军区和中亚军区两大军区,再加上其位于我国疆省境内的红军,最多可以集结一百万军队,这样一股不受控制的庞大力量,仿佛刺在远东共和国咽喉上的一根刺,如果不及时予以拔除,那么当西线战事重燃的时候,他们由南向北杀出,将会带给我们双方无与伦比的压力,因此,解决中亚之敌,势在必行,我们肯定会全力以赴,绝不推诿。”
柳申科夫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现在问第二个问题:当我们遭受严重困难,兵力捉襟见肘的时候,我们把中亚战局全部托付给你们,抽兵北上,你是否能够接受?当然,我们会签订外交协议,以一个主权国家的身份,向外发出通电,声明中亚自古就是中国之领土,我们不过是尊重凡尔赛体系的相关规定,让中亚回归祖国。”
安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能行得通吗?俄国征服中亚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们没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啊我想南京政斧,也没有胆子接受这样的‘回归’,就连我心里也在打鼓,毕竟这太冒险了。”
“没想到一向胆大包天的安毅,也会感到害怕?”
柳申科夫难得地笑了:“放心吧,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道理。实际上,我们有大量的历史文献可以证明,中亚是属于中国的。历史上,中国北方草原的突厥民族,曾经接受汉唐的册封,后来这部分人西迁到了中亚地区,使得那里的民族、部落失去自己的语言,成为艹突厥语的突厥人。中国的唐朝曾在那里建立安西都护府,其后又增设北庭都护府,实施对中亚地区的有效管理,大唐文化开始在那里流行,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李白,就出生并成长于中亚地区的碎叶,可想而知,中亚的汉学曾经达到一个何等的高度。
“到了元朝时期,中国中央政斧更是直接把中亚纳入版图,这一点不管是哪一个国家的史书,都是不会否认的!即便是现在,中亚地区一千一百万人口中,大约占三分之一的东干人还普遍讲汉语,和中国甘肃、陕西地区的方言差不多。”
安毅有一种神经混乱的感觉,他怎么也没想到,柳申科夫会和他一本正经地论证中亚属于中国的必然姓,这个世界疯了吗?哪里有把属于自己的国土向外推的,而且还是一个国家最高领导人之一。
柳申科夫严肃地看着安毅:“等下我会讲述我的理由,在此之前,我只想问你,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接受中亚?”
安毅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道:“王八蛋才不想,可是这不是单凭想就能解决的,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考虑,我”
“别唧唧歪歪了,你既然想就行那么你们有信心面对经过我们双方携手打击后,总数量很可能已经下降为四十万到五十万的敌人?”柳申科夫继续追问。
安毅仔细把手里掌握的力量盘算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点了点头。
柳申科夫宽慰一笑:“能够守住就好,我们也会尽量给你们创造坚守下去的条件”
安毅总觉得柳申科夫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有些担忧地问:“老师,没出什么事情吧,我怎么总觉得你说的话怪怪的,就像在托付后事一般。”
柳申科夫幽幽叹息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提问:“如果当然,我说的只是如果,如果远东共和国不在了,我们这些与你关系亲密的师长也都不在了,安毅,你能保证,妥善地照顾我们托付给你的亲人吗?我估计到了那一天,整个远东剩下不会超过一千万人,甚至会减少到五百万,这些人极有可能都会退入名义上已经属于中国或者南华的中亚地区,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吗?在生死存亡关头,甚至允许他们退入蒙古获得一条生路吗?”
听到这里,就算安毅再迟钝,也知道要出大事了,他眼睛一红,激动地看向柳申科夫:“老师,你得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这么悲观,在此之前,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柳申科夫却一脸的坚持:“不行,你必须得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才能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否则,今晚就当我什么也没提过,明天一早我就会乘坐飞机离开。”
这下安毅没辙了,他认真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老师,我以我的人格向您发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我一切所能,照顾你们的家人,拯救所有陷入危难的远东共和国的人民,决不让他们死于野蛮而无耻地大屠杀中!”
柳申科夫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孩子,你的话我信得过,事实上,我来找你之前,我们远东高层也有过争执,但是,我和你加仑老师、瓦西里老师和互林老师,都坚称只有您才值得信任,其他任何国家,任何政斧的承诺,都可以当做放狗屁!”
安毅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申科夫,等着他把话题挑明。
柳申科夫苦笑一下,组织了下思绪,才正式进入话题:
“一月份的苏布中央全国代表大会紧急会议上,斯大林致开幕词,他宣称:隐藏在我们内部或者是从我们内部分裂出去的敌人,比外在的敌人更可怕,因为他们掌握了苏维埃的一切秘密,知道苏维埃的弱点并懂得如何利用,因此,对于这样的叛徒,一定要从精神和肉体上进行消灭。不过,我们不能因此而搞政治清洗,把问题扩大化,叶若夫的悲剧,绝对不能在我们苏维埃重演,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谁才是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在平息远东叛乱时弹尽粮绝并受到蛊惑投降的士兵吗?是那些在远东军迅如惊雷的攻势下不得已屈服的西伯利亚民众吗?不,他们只不过暂时迷糊了,陷入了叛徒们精心构筑的谎言中不能自拔的可怜人,对于这部分人,我们应该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发动他们的亲人给他们写信,警示他们悬崖勒马,犹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他们能及时醒悟,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既往不咎,若是一心从贼,则谁也挽救不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而那些来自远东的叛徒,包括思想变质的斯拉夫人、鞑靼人、中国人、朝鲜人、蒙古人,我们绝对不会饶恕,因为他们已经堕落了,处心积虑地对抗苏维埃,想阴谋推翻我们的政斧,分裂我们的苏维埃联盟,使得我们劳苦大众重新置于资本家的控制下,失去做人的起码的尊严。对于远东的叛徒和西伯利亚地区可能存在的执迷不悟的反革命分子,其滞留于苏维埃境内的亲属,向上追溯三代,将全部送进集中营改造,一定要把所有隐患全部消除掉!我们要用这种正大光明的方式表明,与苏维埃作对是可耻的,且不会得到原谅,远东人和不知悔改的反革命分子,将会因为他们的背叛行径,后悔一生!”
安毅听完柳申科夫叙述的斯大林的狂言后,并不觉得如何惊讶,分化收买挑拨离间本来就是战争中最常用的手段。要知道,现在远东共和国二千七百万人口中,远东只有一千三百万人,其余一千四百万为西伯利亚人和历次作战中被俘的苏联士兵,一旦这部分人发生叛乱,那对远东共和国打击之大,难以想象。
柳申科夫继续道:“斯大林发出威胁后,又利用夜色作掩护,派遣大量战机飞临远东上空,抛洒传单,并且,又派出大约数万人的特别行动小组,披着雪白的伪装服,从中亚和乌拉尔山北线进入西伯利亚地区,进行舆论攻势。由于兵力有限,我们只能占据乌拉尔和与中亚接壤地区主要通道及关隘,根本不可能封锁整条边境线,现在西伯利亚地区已经人心浮动,出现多起逃跑事件。在边境抓获到那些逃难的人后,他们还振振有词,说在苏联境内有着他们的亲人,不能亲眼看着亲人蒙受苦难而置之不理。若我们真是解放者,为何不放他们离开?”